第49-51章

露西·斯旺醒来时,腕上的女表指向11点15分。西方——落基山脉中有无声的电闪,她怀着几分敬畏把时间校准。此次旅行之前,她从未到过费城西部,虽然她的内兄曾在那里住过。

双人睡袋半边空着;这是她醒来的原因。她想出去转一圈儿再回来睡觉——他准备好了,也会回来睡的——她起身朝他可能会在的地方走去,就在营地西面。她蹑手蹑脚地走着,没有惊醒任何人。当然,贾奇除外;他的表差10分到12点,贾奇·法里斯值夜时,没看过他打盹儿。这个贾奇已经70岁了,他是在乔利埃特加入到他们其中的。现在,他们共有19个人,15个大人,三个孩子,还有乔。

“露西?”贾奇说,他压低了声音。

“嗯。你看到……”

低声笑了一下。“当然看到了。他上了高速路。昨天和前天晚上去的老地方。”

她走近了一些,看到他大腿上摊着一本圣经。“贾奇,再看下去,你会弄坏眼睛的。”

“没关系。星光是读圣经的光源。也许是唯一的。这段怎么样?‘世上的男人哪个没有约定的时间?谁的日子不像是雇员的日子?奴仆热切盼望天黑,雇员渴望工作报酬:所以我也要争得几个月,满足虚荣心,而乏味的夜晚才属于我。当我躺下又起来时,夜晚是不是已经消逝?我反反复复地折腾,直到黎明时分。’”

露西不是很感兴趣。“真的不错。贾奇。”

“谈不上好,是说约伯。《约伯传》里没什么特别精彩的,露西。”他合上圣经,“我反反复复地折腾,直到黎明时分。露西,那是你的男人:那是拉里·安德伍德。”

“我知道,”她说着,叹了口气。“现在要是能知道他怎么回事就好了。”

贾奇也是满腹狐疑,但没再说什么。

“不会是梦,”她说,“没有人再做梦了,除了乔。但乔……跟常人不一样。”

“是的。是不一样。可怜的孩子。”

“现在,每个人都很健康。至少从沃尔曼夫妇死了之后。”贾奇加入他们两天后,一对自称是迪克和萨莉·沃尔曼的夫妇也加入到拉里他们这支各色人混杂的幸存者大军中。露西想,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绝对逃不过流感,怀疑他们是按习惯法结合的,并且没多长时间。他们40多岁,显然非常相爱。一个星期前,在那位老妇人位于赫明福德的家中,萨莉·沃尔曼病倒了。他们一群人在那儿呆了两天,束手无策地等着她要么有所好转,要么死去。她终于还是死了。迪克·沃尔曼仍跟着他们,却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若有所思,而且总是无精打采。

“他有点儿想不开,是不是?”她问贾奇·法里斯。

“拉里这个人觉得自己大器晚成,”贾奇清了清嗓子说,“至少他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这样的人总是缺乏自信,他们对课本上的优秀公民准则奉若神明:有信仰却不狂热;尊重事实,却不盲从;不爱揽事,可一旦受任于身却很少推辞。他们是民主国家最理想的领袖,因为他们不会争权夺势。恰恰相反。当出了问题……,当一个什么沃尔曼夫人死了……

“可能是糖尿病吗?”贾奇话锋突然一转,“我想可能是。皮肤青紫,急性休克……有可能,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她的胰岛素呢?难道她是自杀?”

贾奇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双手托着下巴,样子像一只正在孵蛋的黑羽猛禽。

“你刚才说出了什么问题。”露西轻声地提示他。

“当出现问题时——比如死了一个萨莉·沃尔曼,或者由于糖尿病,或是由于内出血或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像拉里这样的人往往要自责。这类过于崇拜公民课本的男人罕有好结果。梅尔文·珀维斯。30年代联邦调查局高级调查员,1959年用自己的手枪自杀。林肯遇刺时已经是一个患有精神衰弱症的早衰老人。我们习惯于一个月一个月地,甚至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从电视上看着总统在我们眼前衰老——当然,尼克松除外,他在权力的大道上飞黄腾达,就像一只吸足了血的蝙蝠。里根,他看起来有点儿太傻了才没有变老的。我想,杰拉尔德·福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