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希亚(第2/4页)

“就这样吧,”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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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是讨厌回家的。

不少枭狄人跑到甲板上,欢呼雀跃着,看着那颗白色的星球又回到了视野之中。整个巡游飞艇洋溢着欢欣鼓舞的狂热气氛,人人归心似箭,收好了行李,迫不及待想要与留守的老幼团圆。我却悲伤消沉。

并且紧张不安。

我的行李没有太多东西,只是几件衣服和武器。容易坏的食物丢掉了,床上的床单和毯子也撤掉了。阿珂斯悄无声息地帮我,胳膊上仍然缠着绷带。我看见他打包了一些衣服,还有几本我给他的书,最喜欢的几页还折了角。尽管这些书我都看过了,我却很想再次翻开它们,找到那些他珍视的片段重新阅读,如同浸入他的思绪。

“你有点儿怪怪的。”暂告一段落的时候他说道,而四周要收拾的东西还很多。

“我不喜欢回家。”我说。这句是真话,至少。

阿珂斯环顾四周,耸耸肩说:“好像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比沃阿城里的任何地方都更像你。”

他说得对,当然。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开心:他当真知道怎么样是“更像我”的——他也许很了解我,通过察言观色,通过旁敲侧击——我也是这样去了解他的。

而我的确很了解他。我可以只凭着步态就把他从人群中认出来,我知道他手背上的血管是什么形状,知道他最喜欢用哪把刀切碎冰花,以及他的呼吸——总是带着混合香气,那是缄语花和解忧森地叶子的味道。

“下一回我可能得好好布置一下我的房间。”他说。

你没有下一回了。我想。

“是啊,”我勉强挤出笑容,“是得布置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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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曾经告诉我,在“伪装”这个领域,我颇有天分。我爸爸讨厌看到疼痛,所以我从小就学会了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痛苦——我脸上平静顺从,其实指甲已经深深戳进了手掌。而每当妈妈带我去拜访专家、医生,寻求我的天赋赐礼的解决之道后,面对我们到哪儿去了这种盘问,谎言也总是脱口而出,就像讲真话那样容易。伪装,在诺亚维克家族,意味着活下去。

我就凭着这样的天分,遮蔽了自己的情感,着陆,回家:重返大气层时前往起降平台,钻进一艘摆渡艇,跟在利扎克后面,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回诺亚维克庄园。当天晚上,我和我哥哥及雅玛·扎伊维斯共进晚餐,假装没看见她的手放在他的膝上,手指轻敲,或是当她的笑话未能博他一笑,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狂乱。

过了一会儿,她看似放松了些,他们把那些虚言假语撇在一边,挤在桌边一侧,胳膊肘挨着胳膊肘,专心于切割食物。我杀了她的家人,但现在,她是我哥哥的情人。如果不懂那种想要活命的感觉,我一定会觉得他们恶心。她需要活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太了解活下去的欲望了,但现在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关照:阿珂斯的安全。

这之后,阿珂斯教我如何不用亲自品尝就可预测出止痛剂的浓度,我也假装做出耐心的样子。我努力地想把每一时每一刻都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我得学会自己配置酿造这些混合制剂,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了。如果今天晚上,我和那些反抗者没能成功,被抓住了,我可能会因此送命。如果我们成功了,阿珂斯就会回到故乡,枭狄则会因为群龙无首而陷入混乱。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太可能再见到他了。

“不对,不对,”阿珂斯说,“不是劈——是切,切。”

“我就是在切啊。”我说,“也许我这把刀比较钝——”

“钝?这把刀能把你的手指头切下来。”

我把手里的刀一甩,接住了刀柄:“噢?是吗?”

他大笑起来,胳膊环住了我的肩膀。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别装作不能做精细活儿,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