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亚(第2/4页)

我先看到的是瓦什。他的头发一边长一边短,长的一边油光锃亮,短的那边则带着剃刀刮过的红色痕迹。他身边跟着一个踉跄的男孩,身量比我矮小得多,皮肤上满是擦伤瘀痕。他窄肩削形,又瘦又矮,白白净净的,浑身散发出一种警戒的意味,仿佛是强自镇定地支撑着自己。

他身后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啜泣声,又一个男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的头发浓密而卷曲,比刚才那个高一些,壮一些。可是他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反而更弱小。

这就是凯雷赛特兄弟,他们那一代的命运眷顾者——并不引人注目。

哥哥在屋子另一边等着他们,修长的身影遮住了通往升降台的台阶。他佩着胸甲却露着胳膊,一道道杀戮刻痕布满前臂——那些人是爸爸下令处死的,刻在他胳膊上是为了削弱那些在下层民众之间散布的传闻:我哥哥性格软弱,不够强硬。他右手拿着一把小的潮涌之刃,每隔几秒就握着剑柄,在手里转它几下。在淡青色的光线之下,他看上去苍白无比,活像一具尸体。

他看到荼威俘虏便笑起来,露出了牙齿。哥哥在笑的时候称得上英俊,尽管这笑容可能意味着他要杀人了。

他用胳膊肘撑着往后一倚,仰起了头。

“瞧瞧,瞧瞧。”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好像他之前撕心裂肺地叫了一整晚似的。

“我所闻颇多传奇的,就是这一个吗?”利扎克冲着那个浑身擦伤的男孩点点头,简洁干脆地用荼威语说道,“我们还没把他带上飞艇呢,这位荼威少年就为自己赢得了一道刻痕?”他说着大笑起来。

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男孩的胳膊,上面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就在肘部靠下肌肉比较丰满的位置,血迹一直淌到了他的手腕和手指之间,已经干掉了。这是一道杀戮刻痕,新的,源自——如果传闻当真——卡麦伏·拉迪克斯。这么说,这个男孩就是阿珂斯了,那个吸鼻子的是埃加。

“阿珂斯·凯雷赛特,凯雷赛特家排行第三的孩子。”利扎克站了起来,手里转着利刃,走下台阶。和利扎克相比,瓦什都矮了一截。他就像原本正常的体型被拉长变瘦了似的,肩膀和胯骨都太窄小,难以支撑自身的重量。

我也是高个子,但我和哥哥的相似之处仅此而已。兄弟姐妹之间外貌不相似,这在枭狄并不少见,毕竟我们混合了太多的血统。不过我和利扎克之间的差异比其他人更明显。那个男孩——阿珂斯——抬起眼睛看着利扎克。

我第一次读到“阿珂斯”这个词,是在一本枭狄历史书上。它属于一位宗教领袖,那个传道者为了不使生命潮涌蒙羞,用潮涌利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这个荼威男孩取了个枭狄名字。他的爸爸妈妈忘记这个词的出处了吗?还是说他们想要纪念遗忘已久的枭狄血统?

“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阿珂斯声音嘶哑。他用的是枭狄语。

利扎克笑意更浓。“想必那些传闻是真的——你能讲神圣之言。真是迷人。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到枭狄血统的?”他说着戳了戳阿珂斯眼角的瘀青,让他一阵抽搐。“你杀了我的一个兵,为此你已受到相当的惩罚,看你胸腔的损伤就能说明这一点。”

利扎克说话的时候微微瑟缩——除非像我一样与他朝夕相处,极其了解他,否则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细节,我可以肯定——利扎克憎恶目睹疼痛,但那不是出于对受苦之人的同情,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想起疼痛的存在,不愿意想起自己和别人一样脆弱易损。

“那时我们就要把他抓过来了,”瓦什说,“确切地说,是差点儿就带上飞艇了。”

“通常情况下,杀死我的士兵这种挑衅行为是没有活路可言的,”利扎克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珂斯,就像在对一个小孩说话,“但你的命运是服侍诺亚维克家族,服侍我,一直到死,所以我才让你多活上几季,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