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纳库麦(第4/18页)

用作墙壁的布帘是黑色的,且厚重低垂,不再随风轻摇。地板没有连成片地悬在半空,而是下陷两步直达一个开阔的中心场地,那里随意地铺满了靠垫。踩在这地板上,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正被真正的墙壁包围着,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坐在这里吧。”她说道,“这是我们放松时待的地方,也是我们睡觉的地方。‘教师’带你上来时,一定特意挑了些难走的险路。可我们也是人,也不是对高度无所畏惧。所有人都睡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们可不想半夜在睡梦中一个翻身就掉了下去。”

她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又温润,但我没笑。我只是躺下来,任由躯体颤抖,把一路爬上来积攒的压力完全释放出来。

“我的名字是麻宝麻瓦。”她说道,“你可能听说过关于我的事,但还是让我自己来澄清一下吧。有传言说我是国王的女人,对此我懒于理会。毕竟这传言给了我一些微不足道的特权。还有人传说我手握生杀大权,冷血无情。相信这传言的人更是对我唯命是从。但事实是,我微不足道,只是一个擅长主持聚会的女主人,还是个好歌手,或许是这世上所有歌手中最好的那个。我承认我有点儿虚荣,”她笑了起来,“但我相信人当自知,方得谦卑。”

我嘟哝着说了点赞成的话,她说话的方式和身下牢靠的地板让我感到放松了许多。她和我聊着天,还给我唱了几首歌。我几乎已忘记对话的内容了,那些歌谣记住的则更少。毕竟我完全听不懂歌词,也无从分辨那些曲调的考究之处,但那些歌确实引领我脱离了俗世,任想象飘摇,我甚至可以看见她歌声中描绘的景物。尽管我对她在唱什么,实在是一无所知。尽管那之后发生了不少可怕的事情,我甚至亲手斩断了麻宝麻瓦再唱歌的可能。但若能再有机会聆听那歌谣,我真的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那天晚上,她在门前点起火把,并告诉我会有客人前来。我后来才知道,火把意味着主人愿意接待客人,它就像一个发送给所有人的邀请一样,在黑夜中闪耀,哪怕在远处也清晰可辨。而且,它也是麻宝麻瓦权力的象征,或者说是人们对她的爱与尊敬的象征。只要她在门外亮起火把,不到一小时,房间里就塞满了人,以至于她不得不熄灭门外的火把。

客人大多是男人,这并不奇怪。因为女人很少在夜间出行,她们必须在家照顾孩子,小孩的平衡能力还不好,无法在夜间穿梭在枝杈间。人们交谈的声音都很低,但只要认真聆听,还是能听懂不少。不幸的是,纳库麦的习惯是客人必须和身为主宾的我谈上不少时间,才能和别人交谈。对一个外来者,这习俗固然温馨,但我更希望他们别找我麻烦。在穆勒,一个外来者除非主动参与,否则完全可以不加入任何谈话。当然,纳库麦的习俗也起到了保密的作用。那一晚我就忙着应付各种对话,完全无力探听别人交谈中透露的信息。

我只能略微弄清楚,麻宝麻瓦的客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大多是某个学科的科学家。从交谈和争论的方式来看,他们似乎完全不考虑自己钻研的科学有什么实用之处,和穆勒的科学家们截然相反。穆勒的科学家们研究科技时都以实用为前提,而对纳库麦的科学家而言,似乎研究本身就是目的。

“晚上好,女士。”一个矮小而声音轻柔的人对我说,“我是‘教师’,愿意为你效劳。”

又是一次毫无意义却不得不进行的对话,但我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询问道:“为什么你能叫自己‘教师’?房间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也自称‘教师’,带我一路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也是‘教师’,你们怎么能知道谁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