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沟 5(第3/5页)

“抛锚地点的水深是多少?”幸长副教授问。

“我想大概是十五米,半夜时候起了点儿风,但刮得不厉害,收音机里说,热带低气压只是路过此地,已经向偏东方向移去,大家才放下心来,睡得很沉,可……大约是凌晨三点,船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直往下垂,那时我正好起夜回来,我感觉到了。但其他人都还在睡,好像没觉察到。船长也醒了,尖着嗓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值班员也扯着嗓子应了声:一切正常。”

“我又睡下了,再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四点了,只听值班员在喊着什么,甲板上有人呼应,我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赶紧跑上甲板,大家早在那里乱作一团:‘不得了啦!’‘岛不见了!’这时,天已经蒙蒙亮,海面上的雾已经散了,我往海面上搜寻了一圈,果不其然,昨天晚上还立在眼前的那个黑糊糊的岛全然无影无踪了。茫茫大海上,只有我们这艘船孤零零地漂着,机器依然处于熄火状态。有人问是不是锚链断了,可是锚链并没有断,虽然有人分析说,肯定是昨天晚上锚被海流冲断了,但领航员坚持说,即使锚断了,在这样的潮流中,一个小时之内船也不可能漂得这么远。领航员似乎觉得岛不见了是自己的责任,就又爬上瞭望台,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要发现点什么。这时,只听他喊了一声——‘有人在海里’,大家一看,就在离船不远的地方,真有人一边游着,一边喊叫着什么,于是,他们就被我们救上来了,就是这三个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罢,田所博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么说这几个人当天晚上都在岛上喽!”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把他们刚救起的时候,这几个人几乎是被吓蒙了。当知道命保住了,又兴奋得不得了。至于怎么弄成这样,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唯一问明白的就是,他们开始是到小笠原群岛的婿岛附近打鱼,想再多打点鱼,突然一阵大风,把原本就破旧的船帆吹散架了,船也只能随着风向往北漂。前一天的中午,他们的船进了那个岛的海湾,准备修一下船帆,人都安顿在岛的高处,晚上睡觉时,岛就沉下去了。说当时的海面上有股很大的旋涡,把那么大的一个岛都吞进去了,船也被海水卷走了,他们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好一边祈求神灵的保佑,一边在水里乱划。所以,救他们上船时,嘴里就没停下过。”

“这个问题可能问了好几次,”幸长副教授说,“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当时测了水深没有?”

“测了,七百米,但后来才发现,我们的船还是从抛锚地向北漂了有两百米。”这时,山本似乎有些说累了,怯生生地问道,“我,能坐下来吗?”

“请坐,”年轻技师说,“叫后边那几个黑家伙也坐下。”山本用卡拿卡语冲他们吼了一声,呆站了半天的卡拿卡人立刻笨手笨脚地挨着条凳坐了下来,年轻的那两人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桌上那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小野寺掏出烟,递给他们,两个年轻人咧嘴笑了,忙不迭地把烟抓到手。这几个人鞣皮一样油黑发亮的皮肤散发着海水、烈日、鱼腥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但嘴里吐出的气息,却略带类似槟榔的芳香。他们正要点烟,却被小野寺赶忙制止住了。原来,他们正往“和平”牌香烟的过滤嘴上点火呢。

“后来……”山本也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是“新生”牌的,他正要拿桌上的火柴,年轻技师早已替他打着了气体打火机。

“谢谢。后来,船长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二副也紧张起来,这时,发动机修好了,船一边进行超声波测深,一边朝南疾驰而去。还没过一刻钟,二副突然喊船长,说是水变浅了,还不到五十米。船长起初还没在意,说这一带本身就偶有浅滩。二副说看一下测深仪的记录就知道了,又把航向向西拨了十度,先是四分之一满舵,后来又改为慢速,开得十分小心。船长则立在船头——他可是领航员出身——两眼死死盯住终于大亮的海面,嘴里却在不停地嘀咕:怎么会有岛呢?突然间,海水颜色变了——就连我这样的人都看出来了。船长刚喊了一声‘注意水深’,二副就从驾驶室里探头惊叫起来:‘船长,下面是个岛。’船长说:‘要真是岛的话,更要格外小心。’二副说:‘突然变浅了……’‘好了,现在没事了。’‘差不多已驶过这个岛了。刚才水深那会儿,估计是通过火山口形成的海湾,有的地方将近一百米,不过,现在经过的应该是岛南侧的顶部,那儿只有十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