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托比亚斯 噩耗(第3/4页)

“我该走了,”我对伊芙琳道,“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明天下午在城市边界处接你好吗?”“行。”伊芙琳说着用戴手套的那只手轻快地揉了揉我的胳膊。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我从寒冷的室外走进屋子,她也是这样做的。“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啊?”约翰娜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的生活?”“是。”我说,“我应该祝你们好运吧,外边那些人正想着关掉咱们的城市。你们还是提前做做准备吧。”约翰娜微微一笑:“我肯定我们是可以和他们谈判的。”我接过她伸出的手握了握,却感觉马库斯的眼光一直锁在我身上,沉重得仿佛快要把我压垮。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看他。“告辞。”我对他说,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齐克的母亲哈娜坐在卧室里的一把轻便椅上,两只小脚的脚尖都触不到地面。她身上穿了一件粗糙的黑色睡袍,脚上是一双拖鞋,两手叠放在大腿上,双眉微微扬起。她看起来那么庄严,让我觉得面前坐着的是世界级的领导人。我瞟了一眼齐克,他一脸睡意,拳头不停地揉着脸,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艾玛尔和克里斯蒂娜并不是在其他革命者聚居的汉考克大楼附近找到他们的,而是在无畏派基地的环球大厦,在他们的公寓中找到了他们。我能找到他们也全因为克里斯蒂娜在我们那辆爆胎的卡车上留了张便条。伊芙琳给我们找了一辆新货车,供我们返回到基因局基地。皮特就坐在这辆货车中等着我。“十分抱歉,真不知该从哪儿说起。”“先挑最坏的情况说吧。”哈娜道,“比方说,我儿子到底怎么了。”“在一次袭击中,他伤得很重。”我道,“有一场爆炸,而他恰好站得很近。”“老天。”齐克前前后后地来回晃动着身子,似乎他想变回一个孩子,像个小孩一样只要晃一晃便能得到安抚。可哈娜只是垂下头,我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客厅飘着大蒜和洋葱的味道,大概是他们晚饭吃的食物留下的味道。我把肩头倚在门廊边雪白的墙壁上,身边斜斜地挂着一张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中的齐克还是个学步的孩子,尤莱亚还是个婴孩,坐在他母亲的膝盖上。

“后来他就一直昏迷,再后来……”“再后来,他醒不过来了。”哈娜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来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对吗?”“是的,”我说,“我是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来让你们为他做个决定。”“什么决定?”齐克插话道,“要不要拔掉他的维生系统吗?”“齐克。”哈娜边说边摇摇头。他往后一仰,倒在了沙发上,沙发垫子瞬间把他的身子围住。“我们当然不希望他这样活着。”哈娜道,“他肯定也想好好安息,可我们想先去看看他。”

我点头道:“当然可以。我还有一件事要说。那场袭击其实……其实是一场起义,起义涉及了这些天我们所到之处的一些人,我也参与了。”

我盯着眼前右侧地板上的裂缝,看着那一层随着时间流逝积聚在缝里的尘土,等待他们的反应,什么反应都好。可我等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我没有履行我对你的诺言,”我对齐克道,“我应该照顾好他,可我没替你看好他,我很抱歉。”我瞟了他一眼,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怔怔地盯着咖啡桌上那个空着的花瓶,瓶子上画的粉色玫瑰有些褪色。“我觉得我们需要些时间。”哈娜清了清嗓子,却没有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我很想给你们时间,可我们很快就要回基因局基地了,你们得跟我们一道回去。”“好。”哈娜说,“麻烦你在门外等着,我们五分钟后出去。”

回基因局的路上,天色已暗,卡车行驶得很慢。我们坐在货车里一路颠簸前行,我看着天空,月亮在稀薄的云层下忽隐忽现。等我们到了城市最外边的界线,雪又下了起来,大片大片轻盈的雪花在货车头灯打出的光束中旋转着落下。不知道此时翠丝是否也在看着雪花飘过路面,堆在飞机旁。不知她现在所在之处是否比我离开时那个地方要美好一些,那里的人们再不记得什么叫纯净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