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眠之夜 一(第3/4页)

“是啊!”许琴激动地抢着说,“前年夏天葫芦坝来了一群干部,他们不抓生产,不抓群众生活,大家都断顿了,可他们还硬叫学唱样板戏!有个女的说我爹那个样子,演常富最合适,硬要抓他去排练,他装病了,到底没有去。可是他在家里就骂开了,骂工作组的干部,骂他们把老百姓往死路上赶!那时,我还和他吵过一架呢!”

“唉!”颜少春又露出一丝痛苦的笑容。

金顺玉大娘插进话来:“那一回,人家安排我去演盼永妈,我看过那个戏的,我晓得盼永妈是个好人,可是我不会唱,不会比呀,怎么演呢!我就死活不去。那一回,他们把我批得可厉害啦!说我这个党员变了质。”

“那么,那场戏就没有演成啦?”颜少春问,苦笑老是停在她脸上。

“演成了的嘛!有些人不敢跟他们对顶,要争取表现呢!”

“江水英由谁来扮的?”

“江水英是郑百香演的。”

“哪个郑百香?”

“郑百如的老姐啦!这可是我们葫芦坝一个有名人物。大家叫她‘闲话公司女老板’,四十来岁,还成天收拾打扮的,穿花衣裳,抹香水。”

“呸,呸!莫说那个遭瘟的臭女人吧,葫芦坝的风气全败在她身上了!”金顺玉大娘这样打断了许琴关于那个历史笑话的追忆。

对于那些事,颜少春倒并不怎么惊奇,因为其它地方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故事。这时,她又把话拉回到她刚才那个题目上来了:“想想嘛,破坏了党的政策,把什么都弄得颠三倒四的,可又偏偏硬要农民相信:这一切都是党的指示,都是社会主义生活!哎,农民吃尽了苦头,还有什么必要再拥护那样的‘共产党’呀?他们伤透了心,没有人关心他们,体贴他们的困难,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该自己顾自己?他们要吃五谷,穿衣服,他们得生活下去呢!”说到这里,颜少春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要改变葫芦坝的山河面貌么?难。我看,不改变人们这种冷漠的态度,不恢复党的政策,不使农民的心重新暖和起来,那么,一切都难以改变!不知你俩是不是这样看法?半年来我走了一些地方,同一些党员、干部、社员交谈,我就老是在想这个问题。”

金顺玉大娘点头同意颜组长的看法。

许琴咬着嘴唇沉思了。她那明亮的双眸直盯在颜组长的脸上,似乎她的思路在这一瞬间又被什么新的问题堵住了。

颜少春继续往下说道:“当然啰,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人的心受了伤以后,医治起来总是要困难一些的。”

许琴突然接过话去,说道:“我懂了。我爹正是这样的!我四姐也是这样的!他们心上的伤太重了!颜组长,快想个办法嘛,怎么给他们医治啊?”

颜少春却被问得有点茫然了。她说:“这个……我们来一起努力吧!我们个人没有多大力量,只要依靠党的政策,是会有法子的。当大家亲身感到党的政策又回来了,心就会又温暖起来,被压抑了这么些年的希望和热情又都会重新活跃起来。建设社会主义新生活,改变山河面貌,就会有办法了。”

金顺玉大娘和许琴二人,觉得颜少春这些话,真是句句都说在她们心坎上。

接着,这老、中、青三个妇女又谈起葫芦坝的历史和现状来了。这时,就主要是颜少春提问,关于大队小队的干部,关于金东水的下台,关于对龙庆和郑百如二人的评价,关于远景规划和当前生产,关于那个粮食折成的问题……等等,什么都问到了,葫芦坝这两位真正的积极分子,则尽其所知,如实地回答着。最后一个问题是颜少春提到了金顺玉大娘的儿子吴昌全。

“他的科研组要好好地巩固发展起来。各队成立科研组的事,你们研究了没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