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访 一(第3/4页)

然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解救人民于水火。有一点点,也只是过去工作中,党教给她的一些方法。因此,她并不怎么胆怯。

“颜部长,该倒拐了。”小齐在后面提醒她。她停住脚步,向左手的方向看去,有一条盘旋而下的路通向一座小桥。

“那儿就是葫芦坝么?”颜少春细眯着眼望着下面一块不大的地面,“小齐,你为什么老是没记性?叫你们不要喊我颜部长嘛。……那条河叫什么名字啊?”

“说是叫柳溪河。不过,我们这个工作组多半是些年轻人,叫你的名宇,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要不然就叫一声颜大姐好了。不过,最好还是叫名字。……这柳溪河弯得真是好看,水还不少嘛。你看,墨绿墨绿的,好像很深呢!”

“是的。这儿应该是下游,因为那边不远就是沱江了。柳溪河属于沱江的支流。……对面那个山叫耳豉山,是龙泉山的余脉。……颜大姐,你看,这葫芦坝不就像系在耳鼓山边上的一个葫芦瓜么!……”

他们往山下走,一边谈着。

的确,这块方圆约莫十里的坝子,看着活像一个葫芦瓜,瓜柄很细,系在那高高的耳鼓山前。柳溪河由北向南,绕了一个大弯子,环绕着葫芦坝。远远望去,假如不是那个“瓜柄”系着,这块坝子就真像是飘浮在绿色湖面上的一个孤岛了。

小桥是葫芦坝通连云场的要道。桥面上光溜溜的石板记载着它古老的年岁,已不知是哪一代祖先造就的了。和许多这样的小桥一样,桥头两端各植着一棵黄桷树,隔河遥对。夏季里,过往的行人来到这里,喜欢在这浓荫覆盖的桥头坐一坐;然而冬天,这里却留不住人:天冷,风又特别的大,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荒凉得很。

颜少春和小齐下了坡,走过一段沙滩来到桥头的时候,只见空寂无人,小齐便埋怨道:“这个龙庆怎么搞起的嘛!还说是在这桥上等我们,现在鬼都不见一个。”接着又问颜少春,“颜大姐,你累不累?我们歇一下吧。”

颜少春穿得很厚实,加上背着行李,早就走得发热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便说:“好嘛,坐几分钟。不过,何必要人家来接呢,我们自己去不是一样。”

把被盖卷儿放在一块光生生的石头墩上,他们就在裸露的树根上坐下来。这样的树根很多,也是被人们早就坐光滑了的,简直就是天然的板凳呢。

坐下以后,颜少春揩着汗说道:“听龙庆介绍,你住的那家人只有母子两个,母亲叫什么玉……是个党员。”

小齐说:“叫金顺玉——很像一个朝鲜人的名字。她有个儿子叫吴昌全,大概跟我的年岁差不多。这样的人家,住着比较合适。可是听说你住的那家人——那个许茂老头儿不怎么样,自私、热衷自留地。住在那种落后社员家里,工作不大好搞吧?资本主义,小生产势力……”

颜少春笑道:“还是不要先划框框的好,住下去以后再说。”

从近来的接触中,颜少春已经了解到小齐是个比较纯洁又非常幼稚的青年。工作热情很高,但缺少实际工作经验,从报纸杂志和人们通常的宣传里一知半解地接受了一些标签式的概念。他认为现在的农村正泛滥着资本主义,农民都是小生产的自发势力,时刻都在企图“摆脱共产党的领导”,走资本主义道路。因而工作组下乡的任务就是“深入小生产的汪洋大海,去剿灭资本主义”,表现出十二分的严肃认真,甚至到了那种疑神疑鬼的地步。来到连云公社以后才不过三天,接触的人不多,但他却认真地对人家一个个地进行“阶级分析”,而且很快发现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的一种“阶级的烙印”。比如说像许贞,他第一次见面,只看上一眼,便断定了她是一个“资产阶级”的女子。真是既简单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