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咒语 第12节(第2/4页)

  雷迪亚兹的最后一句话使所有人警觉起来。

  我刚刚得到报告,雷迪亚兹先生手腕上的东西一直在向外界发送电磁信号。伽尔宁说,这个信息令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想问,面壁者雷迪亚兹,您手表中的信号是发向水星吗?雷迪亚兹大笑了几声说:我为什么要向水星发?那里现在除了一个大坑外什么都没有,再说,摇篮的太空通讯链路也没有建立。不不不,各位不要担心,信号不是发向水星,而是发向纽约市内距我们很近的一个地方。空气凝固了,会场上除雷迪亚兹之外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如果摇篮的维持信号终止,那触发的是什么?英国代表厉声问道,他已不再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总会有东西被触发。雷迪亚兹对他宽厚地笑笑,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面壁者,总会私下得到一些东西的。那么,雷迪亚兹先生,您是否可以回答我的一个更直接的问题?法国代表看上去十分镇静,但声音却有些颤抖,您,或我们,此时要为多少人的生命负责?雷迪亚兹对着法国人瞪大双眼,仿佛觉得他的问题不可思议:怎么?多少人有关系吗?我原以为在座的都是把人权奉为至高无上的可敬绅士,一个人或八百二十万人(1)的生命,有区别吗?如果是前者你们就可以不尊重吗?①纽约市市的人口数。

  美国代表站起身说:早在二十多年前面壁计划开始时,我们就指出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指着雷迪亚兹,吞咽着口水,极力维持着镇定,但还是失去了控制。他是个恐怖分子,邪恶、肮脏的恐怖分子!一个魔鬼!是你们打开瓶盖儿放出了他,你们要对此负责!联合国要对此负责!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把文件扔得四处飞扬。

  镇静,代表先生。雷迪亚兹微笑着说,摇篮对我的生理指标的监测是很灵敏的,如果我像您那样歇斯底里,它早就停止发送反触发信号了。我的情绪不能波动,所以您,还有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要让我不高兴,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努力使我感到愉快,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您的条件?伽尔宁低声问道。

  雷迪亚兹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凄惨,他对着伽尔宁摇摇头:主席先生,我能有什么条件?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国家而已。有一架专机在肯尼迪机场等着我。会场沉默下来,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渐渐从雷迪亚兹转移到美国代表身上,美国人终于承受不住这些目光,向椅背上猛一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滚吧。雷迪亚兹缓缓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雷迪亚兹先生,我送您回国。伽尔宁从主席台上走下来说。

  雷迪亚兹站住,等着步伐已不太灵活的伽尔宁走过来,谢谢,主席先生,我想起来您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了。两人走到门口,雷迪亚兹拉住了伽尔宁,同他一起转身面对会场:先生们,我不会想念这里的,我虚度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在这里没有人理解我,我要回到我的祖国,回到我的人民中间。是的,我的祖国,我的人民,我想念她们。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壮汉的眼中竟闪着泪光。他最后说:我要回到祖国了,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在同伽尔宁走出联合国会议厅的大门时,雷迪亚兹对着正午的太阳张开了双臂,陶醉地呼唤道:啊,我的太阳!他持续二十多年的恐日症消失了。

  雷迪亚兹的专机起飞后,很快越过海岸线,飞行在浩瀚的大西洋上。

  机舱中,伽尔宁对雷迪亚兹说:有我在,这架飞机是安全的,请您告诉我那个处于反触发状态的装置的位置。没有什么装置,什么都没有,只是逃跑的伎俩而已。雷迪亚兹摘下手表,扔给伽尔宁,这不过是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摩托罗拉手机改的,与我的心跳什么的也没有关系,已经关了,你留下做个纪念吧。在长时间的相对无语后,伽尔宁长叹一声说:怎么会是这样?面壁者的封闭性战略思考特权,本意是对付智子和三体世界的,现在,你和泰勒都用它来对付人类自己。这没什么奇怪的。雷迪亚兹坐在舷窗旁,享受着外面射入的阳光,现在,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其实来自自身。六个小时后,飞机在加勒比海之滨的加拉加斯国际机场降落,伽尔宁没下飞机,他将乘它返回联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