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的孩子~Ⅴ~(第2/8页)

第二次也是在同一时期,是和妹妹去看《阿修罗的伙伴》。这是一部描写黑帮的电影,主演有菅原文太、北大路欣也、鹤田浩二、松方弘树、丹波哲郎、酒井和歌子,配角有锦野明、张本勋、小林繁等,演员出乎意料全都是明星。还记得放映前剧场内大声播放着北岛三郎的歌曲。

总而言之我极受冲击。在那之前,我和妹妹无论在电影院里还是电视上都不曾看过黑帮电影,一次也没有,所以对那无法想象的极为单纯的故事,还有“死指[7] ”之类耳生的话,完全没有免疫力。

那一天,我们本来打算看完电影后去吃饭买东西的,两人都因为太刺激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径直回家去了。

这大约就是文化冲击。后来,摆脱了茫然的状态之后,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热衷黑帮游戏,母亲说我们是“修罗病”。现在想来,还有点怀念呢。

未知的世界

与职业、年龄都不相同的朋友们一起到海边住了两天三夜。一个晴朗的正午,我们乘上了仅有一节车厢的地方铁道线,窗外的树木和农田近得似乎伸手就能摸到,车厢内在卖柠檬汽水。

大家很久未曾相聚了,加上还有第二天合流而来的朋友,两个晚上都聚在房间内,通宵达旦地聊天。

我平时的交友圈子,总是以同类职业或者年龄相仿的人为中心,偶尔与生活圈完全不同的人聚会,真的非常有趣。

我痛感,这世上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非常喜欢这种充满未知的状态。我本来就没有丰富的知识和常识,尽管如此,长大成人后,让我明显地感知到这一点的瞬间渐次减少。也许这是因为大家各自生活在擅长的领域里,而且多数人出于礼貌,也不会故意点穿他人的无知,于是其本人浑然不觉。

一起去海边的朋友中,有一位喜欢昆虫的男生。说是男生,其实早已过了二十岁。一说到昆虫,他似乎便无比幸福,犹如孩子一般,自然地把独角仙称为“小独”、把银蜻蜓叫作“阿银”。

与他交谈,大家都不觉将自己的无知(或说臆想)暴露无遗,周遭立即被新鲜的冲击包围。

那些以为蚊子的刺与蜜蜂一样是长在屁股上的人;以为蚕是为自己造墓而织茧、在其中默默死去的人;相信雌雄同体的动物身体中有两套性器官、能自己和自己(可同时感受两种快感)进行交尾的人……不懂的人对于这新的事实,而懂的人对于居然有人不懂的事实,都深有感触。

朋友中还有护士、市议员、电器行老板和两岁的小孩,只需稍稍说上几句,彼此便知道自己不懂的事情多如牛毛。我们喝着啤酒、乌梅酒、威士忌和乌龙茶,就像学生集训一样热闹,努力吸取新知识,喧嚣不已。

回到东京后,专门出版儿童书籍的出版社寄来了几本杂志。这是今年新创刊的杂志,版面很大,色彩鲜明,非常有趣,由“词语绘本”“涂鸦笔记本”“纸工艺”等几个部分构成。

我最喜欢的是“大照片”,那是把树叶、水滴、铅笔等日常物件清晰地拍摄下来、恰如标题所示的大照片(59cm×85cm),美丽清晰,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其中有一幅“螺栓和螺帽”的照片。一个粗大的螺栓和两个小小的环状罗圈,在自然状态下锈迹凛然,背面是它们不计其数的伙伴,洒满了一整张纸(照片永远有正反两面)。

这就是螺栓和螺帽吗?

我发现迄今为止并不了解叫螺栓和螺帽的东西,大为震惊。

自然是听说过的,作为小说和电影中的台词听说过,比如:喂,给我把那里的螺栓拿来!把螺栓和螺帽固定好了!只是通过这些途径有所了解,把它们视为(听成)木工的一种工具,用来修缮东西。而且不知为什么,漫不经心地认为螺栓大概就是螺丝刀那样的东西。至于螺帽,甚至连形状都不曾想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