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晦暗空间~(第3/6页)

美国的现代小说原本就可以说是产生在皮肤周边的,在焦躁、孤独、希望和绝望之间左右摇摆的小说。吉尔伯特就是一个出色的例子。我想此人是一位有趣的作家。

比如《在布朗克斯中央蔬菜水果市场》的临场感(说句闲话,其中将以色列产的无花果干描写为“极品无花果”,“味道犹如颗粒状的蜂蜜,果皮仿佛极薄的牛奶糖”,我特别想品尝一下),《红鹿的话语》的静谧和奇妙的能量,《十五岁的德尼·布朗不知道的事情》的细腻和小说韵味。

在《鲜花的名字和女孩的名字》中,有这样的一句话:“亲爱的,你不是一个问话者,而是一个观察者。”伊丽莎白·吉尔伯特没准也是这样的。一处处鲜活精确的细节读来快感十足。

有趣。我内心生出了这久违的感受。

幸福的戴安娜

《孩子的情景》(A. A.米尔恩著/早川敦子译/帕皮鲁斯杂志)

要说幸福,我觉得没有比美丽的书更幸福的东西了。书是合起来的,不会被损伤,是个触及不到的地方。因此美丽的书多少都有点绝望、有点倦怠,但这并不是坏事。读了《孩子的情景》之后,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本非常漂亮的书。红色的布封面、形状、纸张、文字、勒·麦尔的画都非常漂亮。

十二个故事配以十二幅画。如标题所示,每个故事的内容都围绕着孩子,一本书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孩子。非常可爱,有些场景还令人忍俊不禁,但每个孩子都是孤立的。这非常有趣,就像是与世界之间的距离。

比如在《床上的小失败》中,小布熊和婴儿之间那米尔恩风格的对话:“语言呀,为什么只能传达一丁点事情呢?就说‘炼乳’这个词儿吧,光凭它能把想说的事情全部传达清楚吗?”还有《玩沙的孩子们》中,作者描摹了望着大海突然哭泣起来的约翰,鲜明地刻画了在广场上昂首阔步的戴安娜·F·M·詹姆斯,以及伫立在窗边凝视雨线的简·安纤小的身影。

每个孩子都对自然感到倦怠,和美丽的书一样,处于绝望的状态。也许是因为世界没有得到相对化的缘故吧。

一个一个的故事,仿佛玻璃球般透明、硬质而孤立。阅读它,无疑是快乐的。

开篇的恋爱故事《公主和苹果树》的结尾是这样的。

在巨大如树的灯罩下,明达迪凯恩的姐姐在给妹妹们朗读故事。故事结束后,妹妹们说:“再读下去,好吗,求你了。”只有第一次听朗读的戴安娜一个人说道:“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看完《孩子的情景》,恐怕人们都会惊奇地发现,自己变成了幸福的戴安娜。

丑闻缠身的卡波特,以眩目而杂乱的文风一气呵成的遗作

《应许的祈祷》(杜鲁门·卡波特著/川本三郎译/新潮社)

这本小说我很想悠然地慢慢阅读。倘若将专心致志一气读完比作户外的野餐(诸如奔放的烧烤、幸福的午间野餐),那么慢悠悠地阅读,则如同在室内享受的美酒和点心。

读完《应许的祈祷》,便会明白这一点。

开篇便充满卡波特的味道,纯真优美,文章也不愧是卡波特式的,非常简洁。然而出于小说的性质,却凭借眩目而杂乱的文风快速地写了下去。这简直和香槟酒泛起的气泡一模一样。

通过P. B.琼斯这位同性恋作家的视线,小说描写了美国(还有欧洲)名流们的日常和对话。那是奢华而富有魅力、自命不凡又哀切的女人们和男人们。

“孩提时代昏昏睡去,四十年后双眼惺忪满口假牙、胸前抱着威士忌醒来似的,容易受伤,一见之下仿佛是一无所能的小孩子”的六十开外的女演员、“与多达四十个旅行箱和圈子极窄的吹捧者们一起,只管跨越国境浪游天下”的富婆……因为性格各异的人物层出不穷,悲剧和喜剧都让人觉得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