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1945年8月6日

十个月以后

“你看起来真美!”艾米叫道。

西蒙站在主卧的落地镜前,卡普托太太又一次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认裙边盖住了丝绸衬裙。

“感觉怎么样?”卡普托太太问道,站在她的身后望着镜子中的西蒙。她没有选择传统的白色长裙,反而穿了一件夏季洋装,奶油色,雪纺材质,上面还点缀着小巧的紫色和白色的丁香花,还有一双配套的缎面鞋——皮革依旧很难弄到——还是最流行的鱼嘴样式。

“感觉棒极了,”西蒙回答道。最后朝给裙子做了些裁剪的卡普托太太绽开了笑容。

“还没完呢,”她说着,从桌上拿起一顶拖着蕾丝面纱的白色头冠。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在西蒙的黑发上以后,她最后一次用手摸了摸裙子扇形的袖口,抚平上面的褶皱。“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

西蒙脸颊泛起了红晕——这些称赞让她更紧张了——但她必须得承认的是,她从未有过这样被人宠爱的感觉。奶油色的衣服完美地衬映着她黄褐色的皮肤,她还知道自己的深色眼眸中一定闪烁着喜悦和对这一天的期待之情。“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她盯着墙面上的钟表问道,“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呢。”

“把蜜月旅行的东西收拾好吧。”

“已经收好了。”西蒙说完,指了指门后的那个破旧的棕色行李箱。她和卢卡斯准备在曼哈顿待上一个多星期,她一直想要去那里看看。

“好吧,那接下来,就站在那里好了,”卡普托太太笑着说。“不可以坐下,也不可以过度地伸展四肢,什么都不能做。就假装自己是个雕像。”

“那我可以到前廊上去假装雕像吗?”

“待在阴凉处就行,”卡普托太太提醒道,“你不想把自己搞得汗流浃背吧。”

外面不光阳光明媚,而且十分炎热,新泽西一如往常,又闷又湿,时不时穿插着几声蝉鸣。在莫色尔大街的对面,婚礼举行的地方,她可以看见爱因斯坦屋前的篱笆上用鲜红的玫瑰作了装饰——毫无疑问这些花是海伦的点子——她还可以听见小提琴的旋律,在这夏日的微风中飘荡着。

这一切都像梦境似的。

如果一年前谁告诉她,她会嫁给一个退伍的美国教授,而且还是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美国的家中举行仪式,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即使是现在,她也很难相信,但现在她就在这里,看着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街对面,放下了卢卡斯的父母和姐姐。她之前只见过他们两三次——在昆士兰到他们家中拜访时——但他们完全由衷地拥抱了她。尤其是他的妈妈,非常同情这个如今失去双亲,且独居异乡的英埃混血女孩。

卢卡斯最后一个下车,安分地将视线避开寄宿公寓,领着他们走过人行道,迈上前廊的台阶。他昨晚和家人一起住在了纳索旅馆,这样可以避免在婚礼前见到新娘。前门打开了,西蒙听见了海伦欢迎他们的声音。最后一个词“柠檬水”也随风飘散了。一只苍蝇“嗡嗡”地围绕在她头旁边,在驱赶它的时候,她的心也不禁烦躁了起来。

自从那夜旅馆发生的噩梦之后,她就对飞虫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唯一一个可以理解去年秋天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的人就是卢卡斯。他是她的倚靠。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理解——能够理解——那些事情的人。除此以外,还有谁会相信呢?

而那个石棺……自从它被装进直升机的货舱运离校园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她生命中最重大的发现——一个可以使任何一个考古学家声名远扬的发现——如今已经是一个掩埋在撒哈拉沙漠之下某个坟墓中的秘密了。然而就它目前造成的伤亡来看,既使它消失了,她也丝毫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