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还要吗?”酒保在一旁问道,卢卡斯松开一根握着酒杯的手指,向上抬了抬示意再来一杯。

酒保又给他倒了一杯加冰的双份烈酒,卢卡斯接过冰凉的酒杯,把它贴在前额被子弹击中的地方,沿着皮肤来回蹭着。那里的疼痛感有时短暂而尖锐,其他时候则是一阵钝痛,多少阿斯匹林都没办法抑制住,就像今晚一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种感觉逐渐麻木。吧台陈列酒瓶的柜子后面有一面镜子,卢卡斯透过那里瞥了自己一眼,他看见了一个带着黑色眼罩的男人瘫坐在一张凳子上,将一杯威士忌抵在脑袋上摇晃着,他周围的座位空空如也,原因显而易见。

把储藏室侧厅清理干净比想象中花了更长的时间,当他终于清理完以后,他顺道去医院探望了一下那位清洁工。前台的护士却告知他只有家属才能探病,从她的神态和语气上看,似乎对沃利的病情并不乐观。正是那个时候,他脑袋中的钝痛感又出现了。

唱机中正放着本尼•古德曼[43]的歌曲,灯光依旧昏暗,如果此刻他回到卡普托太太家,她一定又会唠叨他,而艾米一定想把她刚写的读书报告念给他听。但他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

当他听见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后,感觉到有个女人坐了下来,与他仅仅隔了一个座位,但他的心情谈不上多高兴,反而有些惊讶。她点了一杯肯巴利苏打,这期间他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酒杯,直到酒保端上酒水后,他才重新抬头瞥了眼镜子。

他的目光却撞上了一双深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吓了一跳,立刻又低下了头。天哪,这个时候,他最不想碰到的事就是被人搭讪,因为又免不了会问及他是在哪里服役的。但转而他又疑惑了起来,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唱机中的音乐由本尼•古德曼换成了汤米•道尔西[44],接着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镜子,就在这时,她转过凳子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您是安森教授吗?”听起来她显然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不得不完全转过头来,才能用那只看得见的眼睛对着她。那是一个美女,乌黑的头发、黄褐色的皮肤,穿了一件挺括的白色衬衫和粗花呢夹克。

“是的。”

“那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她的口音中夹杂着一些牛津和剑桥的味道,“我叫西蒙•拉希德。”

她越过一张空座位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现在他记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出现在艺术博物馆的女士,同行的还有一位老者。“我远道而来,正是为了见您。”

远道而来,只是为了见他?“为什么?”他语气中满是疑惑。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说着便挪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她既然已经坐下了,又何必问这个问题呢?

“我们研究的是同一个领域,”她说,“文物。”

“我不是古董交易商,”他回道,“如果您是这个意思的话。我只是一个教授……而且只是一个大学的副教授而已。”

“嗯,对此我很清楚。其实我已经做了一些了解——实话讲,那正是我的强项——而您也是研究希腊罗马艺术的领军人物之一。”

“您是大学负责招聘的?”他曾经遇到过一两次,“这里的生活让我非常开心,所以我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就算他想离开,战略情报局也不会允许的。

“我并不是,”她抿了一口酒,继而说道,“我在开罗的埃及文化局工作。”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但他好像能猜出一丝她的来意了,接着他脑海中浮现了石棺上那些古怪的字符。

“我还知道您曾经加入过文物复原委员会。”

现在她的来意逐渐明朗了,但他不会也不能向她透露任何信息,于是他静静地等着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