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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其实很多人都误解这段谚语了。”马望龙苦笑道,“孔部长当时提出‘既尊孔读经,又崇洋学外’,是要我们学贯中西,以便将来能经世致用。”

黎天成放下酒杯,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纸,双手递给了马望龙:“马处长,日本的《朝日新闻》上正巧有一篇关于孔祥熙部长夫妇的新闻报道,近来在重庆政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身为他的得意门生,你可有兴趣瞧一瞧?”

马望龙急忙用双手接过一看,只见那篇新闻标题十分刺眼:“重庆巨贪震惊中国,丧尽民心”,里面披露孔祥熙夫人宋霭龄在美国各大银行中的存款数额之巨,位居国民政府所有党政要员之首。报道中还声称孔祥熙本人的存款总数位列第三,共有九百九十八万美元之多,约占本年度国民政府预算收入的百分之十一。他一时再也看不下去,把这份《朝日新闻》狠狠一摔,破口骂道:“这是日寇发动的舆论战,这是对孔部长夫妇的竭力抹黑!他们为了诬陷孔部长夫妇,可谓是无所不用。”

“马处长,你放心—我们都相信这是日本鬼子散布出来的谣言。那么,这一篇报道呢?”黎天成待他心情稍定,将钟清莞所写的那篇关于“双层仓”秘密的深度报道稿件又递给了马望龙,“这是齐宏阳代表准备发往重庆《新华日报》的一篇深度新闻,你也看一看?”

一听到是齐宏阳写的稿件,马望龙不禁心头一跳,急忙从黎天成手中夺过来细细看去。少顷,他脸色大变:“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共产党人怎么连这样的机密也窥探到了?”

“那句经商行话怎么说来着,‘工不如商,商不如囤’!看来你们盐务系统把这一套玩得溜顺!”黎天成冷笑了几声,“你也莫这么吃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天成老弟,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马望龙苦苦言道,“从‘双层仓’内截下一部分余盐,本是孔部长请示蒋委员长后为抗战大业存留下的最后一点儿终极备用资产。你也知道的:共产党只知道喊着口号向我们步步索取,却从来不肯有所付出的!孔部长也是害怕中日战事持久不决,一旦耗尽我中华民族的命脉元气,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我们如何得了?所以,他才迫不得已在供盐源头最后留了一手。”

黎天成嗟叹道:“问题是共产党人认定孔部长以‘双层仓’截留余盐是囤积待沽、中饱私囊!一旦他们公开捅破,只会严重损害国民政府的信誉和形象!”

马望龙咬了咬牙齿,愤恨道:“这件事情既然被共产党窥探到了,咱们也干脆撕破脸皮,和他们斗上一场如何?”

“你拿什么和他们斗啊!”黎天成深长而叹,“你口口声声说要向孔部长感恩报恩,怎么事到临头,你就不为孔部长想一想呢?他现在正拼命忙着为《朝日新闻》这些事儿‘泼水灭火’呢!倘若在这个时候‘双层仓’事件爆发,岂不更是坐实了日本人在《朝日新闻》中的报道!那时,他就真的是‘泥菩萨过河’了……”

马望龙垂头想了半晌,涩涩地向黎天成问道:“齐宏阳既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你,想必他们也是提出了条件的。他们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吧。”

“共产党只是想把‘双层仓’截下的余盐中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还给他们。”黎天成小心翼翼地讲着,一个字儿都不敢乱说。

“共产党以为这盐厂真是他们开设的呀?想要便要、想拿便拿?”马望龙搓了搓手掌,“我们如果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是不是会显得太过软弱。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和韦定坤他们通一通气?”

“望龙兄,你可真是天真,居然还想去找韦定坤?你认为韦定坤真的可信可靠吗?”黎天成向他摆头叹道,“他在你背后捅刀子、告黑状的事情还做得少?‘双层仓’事件只有你我几个人知道内情便够了,你又何必再拉不相干的势力进来捣乱生事?韦定坤他们如果搅和进来,到时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一点,你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