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第2/3页)

齐宏阳这时才展露开温暖如春风的笑容:“马处长,你看,今天我和你交谈的,涉及的内容其实全是贵党奉为圭臬的三民主义。盐价问题算是民生主义吧,成恩泽问题算是民权主义吧。你看,我可没有用‘共产主义’思想来给你‘洗脑’哟!”

“你们共产党的最高层也表态了嘛: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毫无二致。”马望龙盈盈笑着,“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已经确定了与共产党合作的方针,将来我们说不定还会在重庆的同一栋办公楼里上下班呢!今后还得要你多多关照哟!”

齐宏阳徐徐仰起面来,眺望着枝头上摇摇欲坠的夕阳,却不再多言。

马望龙一斜眼,隐约间竟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前面的树荫下在做什么。他心弦一紧,有些惊觉地喝了一句:“是谁?”

喝问之际,他已握住了腰间的枪柄。

“马……马处……处长,是……是我。”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慌慌忙忙地答着。

齐宏阳和马望龙大步走过去,只见是涂井盐厂技术顾问郎山平站起了身。他面前撑开着一张半个桌面大小的画板,右手拿着一支粗粗的黑铅笔,刚才显然是在埋头作画—身边的草丛里,还丢着几个纸团。

“郎……郎顾问?原来是你在作画啊!”马望龙松开了腰间枪柄上的手,“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齐宏阳垂眸一看,见那画板上贴了好几张硬纸,有画飞鸟的,有画奇石的,也有画树木的,线条都很写实,描绘得也很逼真。

郎山平略显紧张地瞧着他俩,声音还那么结巴:“马……马处长,齐……齐……齐代表,我……我先前……前的专……专业就……就是南……南京大……大学测……测绘美……美术系的。我……我现在再……再不练……练手,只……只怕将来……来啥……啥都画不成了。这……这门吃……吃饭的本事就……就真的是……是白学了。”

“哦,原来你是测绘美术系出身的,怪不得你画得这么真实。”马望龙恍然道。

“哪……哪里……我……我只是粗浅……浅功夫,不……不值一提。”郎山平吃力地讲着话,就开始收拾画板了。

齐宏阳站在他的背后往前望去,才发现他们竟是处在一个悬岩平台之上:眼底之下,整个盐厂里里外外的场景全都映入了他的眼帘!每一处井房、每一片草坪、每一间工屋、每一处设施,都看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原来,郎山平选择的这个绘图点竟然同时也是涂井盐厂的制高点。他的心底暗暗“咯噔”一下,却又感觉不出什么大的异样来。

马望龙兀自说着:“哎,郎顾问,你还没画完收画板干什么?是不是我们打扰你了?你继续画嘛。”

郎山平只顾快手快脚地收拾着:“天……天快黑了,我……我眼睛也看……看不清了,今……今天该……该结束了……”

马望龙忽然叫道:“等一下!郎顾问,你把蒋委员长‘新生活’运动的主旨忘记啦?亏你也是读过南京大学的,要注意文明素质—这些纸团可是该乱扔的?”他俯下身去,从草丛里捡起一个纸团。

“哎呀,马……马处长……我……我错了……”郎山平似乎一下变得十分紧张,一把就抢过马望龙的纸团,又伸手去抓草丛里剩下的几个纸团,“我……我今后……一定讲……讲文明。”

齐宏阳细细一瞅,发现其中一个纸团上斜露出来的却似盐厂几间井房的大体轮廓,正欲再看,那郎山平已把它塞进了腰袋。

“你知错能改就好。”马望龙看他把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也就不为已甚了。

“看来,郎顾问近日清闲得很啊。”齐宏阳笑着说了一句,“盐厂公署应该让大家劳逸结合。”

“哪里!今……今天早……早上我还在忙……忙上盐的事儿。”郎山平眼珠一转,随口答了上来,却又突然停住。只见马望龙重重咳嗽一声,狠狠地向他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