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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才荣急忙转身朝门外走去,“各位长官,我……我去外边给你们倒几杯热茶来。”

韦定坤丢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狠狠地嚼着,紧盯住了黎天成。半晌,他拖长了音调,冷冷道:“涂井盐厂本有我党的党分部组织存在,而且还被中央党部授牌为‘全国党建示范基地’,但为何隐隐有异党分子的活动?”

说着,他把一卷材料“啪”地甩在黎天成面前:“这就是你们涂井盐厂爆发的《新华日报》赤化事件!其实,不仅是冉庆标他们注意到了异党分子的异动,我们军统局的地下行动人员也早已盯住了这一切。可是,小黎同志,你这位县党部的书记长、中统局驻忠县甲级特派员,却在干什么?这算不算你的失察失职?”

面对他的刀刀紧逼,黎天成淡淡一笑:“我是不是失察失职,恐怕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排斥党部介入事件调查,恐怕才有越职滥权之咎呢。”

韦定坤听着,心念暗动:没料到黎天成已被自己逼到如此绝境,他居然还能“顺手牵羊”给自己反击一刀!不愧是中央党部出来的政争老手!他脸肉一横,使出了一记“撒手锏”:“我排斥党部?小黎同志,我告诉你:这两天四川省党部沙秘书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他们也是党部,也想介入这一事件啊。可我韦某人还分得清‘此党部’和‘彼党部’的,一直顶着没放手。你还要我怎么配合你们党部?实话说,陈果夫不是好东西,但陈公博更不是好东西。我韦某人算是对得起你这边的党部了!”

黎天成只得退让了一步:“这个……韦副站长深明大义,晚辈们确是佩服。但此案涉及防共事宜,非常敏感,请韦副站长与我们党部合办共理,如何?”

“小黎同志,正所谓‘事有所归,职有所专’。”韦定坤将右掌一抬,“方远照这桩事件,我们军统局已经先行入手了,你们中统局就暂时歇一歇吧。”

他的话讲得如此决绝,连吴井然都听不下去了。吴井然一甩右手,向黎天成喊道:“书记长,不要和他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等一下。”黎天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必要给韦定坤事先埋下一个伏笔以备后用,就郑重言道,“韦副站长,既然你不愿党部介入,我也不想再争什么,免得你误以为我们想和你抢功。但临别之际,我以县党部负责人的身份提醒你一下:马望龙处长曾经代表高层讲过:‘我们打狗也得看主人。’—共产党背后站着苏俄,而苏俄目前正是我们抗日图存的最大外援啊。”

韦定坤又捏起了一颗盐煮花生米,慢慢地剥着壳儿,幽幽讲道:“不错,苏俄虽是我们目前的最大外援,但他们为什么如此用心帮助我们抵抗日寇?他们这可不是在讲什么‘国际道义’!他们对我国民政府原本就一直是十分敌视的。苏俄现在帮助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替他们挡住日寇的疯狂侵略!谁都知道,日寇侵吞了整个中国之后,下一步必然是进攻苏俄!这就是我们古人所讲的‘唇亡齿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俄也是不敢和我们彻底翻脸的。只要不损害苏俄的根本利益,我们对中国共产党使出一些招数,他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们对共产党在地方上的异动分子,完全是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绝不能缚手缚脚的。”

黎天成也把话头点明了:“韦副站长所言确是高见,但何为‘该抓’?何为‘该杀’?分寸实是不易把握。咱们县里可有八路军重庆通讯处派来的盐务代表齐宏阳,他就是周恩来设在这里的‘耳目’:咱们行事若是稍有唐突,乱了国民政府高层对付共产党的大局,谁负得起这个责任?还望韦副站长三思而后行。”

韦定坤一下将花生米在指尖捏得稀烂:“多谢黎书记长的善意提醒。我韦某人行事自有分寸,绝不会‘唐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