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3日 星期六(第2/7页)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他:“你妈妈还好吗?”尽管时隔多年,岁月流逝,安妮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像一张年久褪色的照片,但我依然记得那个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女人和她脸上坚定的纹路,染成金色的头发总是和她的肤色显得有些不协调。她是个勤恳的工人,也是痛失爱女的单身母亲。

“她很好。索菲失踪之后,她回到爱尔兰和姐姐一起住在农场。然后她遇到了蒂姆。他是个好人,他们现在结婚了。我去过那边,她说不想回来了。无论如何,她相信索菲是失足落水的,和警察的看法一致。”他的声音悲哀而疲惫。

“也许这就是事实,”我轻声说,“只是一场不幸的事故。”

“没有这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了解——至少是曾经了解——我的妹妹,弗兰琪。我们很亲近,我了解她。她去世之前非常不对劲,有些事情在困扰着她,不好的事情。真希望——”他悲伤地摇摇头,“真希望我当时能更加注意她,可是我没有,我太忙了,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肯定有事情不对劲。”

“事后聪明谁都会,但当时你自己也是个小孩,只有二十三岁,按照你的逻辑,我也有责任,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其实我所说的也并非确切的事实。

他叹了口气。“莱昂是什么意思?他们当时为什么吵架?”他再次问。

我坐立不安,虽然不能透露真相,但我需要告诉他一些事实。“我警告索菲要小心莱昂,我告诉她,他没有那么好……”我迟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他盯着我。

“因为……因为他追求过我,我拒绝了他,他却骚扰我,甚至跟踪我,简直太吓人了,丹。”

他沉下了脸。

“还有……”因为心有愧疚,后面的话我有些难以启齿。

“我和他睡过。就在索菲失踪近一年后。只有这一次。我们两个是偶然遇到的,在伦敦。我们见面后就一直谈论索菲,后来我喝醉了……”

“他借机占便宜。”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许我们是互相占便宜,我猜。”

丹尼尔再次别过脸去不看我。我们一起看着那个撑伞的女人越走越近,她有着粗硬的白头发,戴着眼镜,贴着院子里停着的一排车的车头朝博福特别墅走,她和被风刮得扭来扭去的雨伞搏斗,好像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进行一场拔河比赛。最后,她停在大门外,在包里摸索着。写匿名信的人会是她吗?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前门。她一定就是住在一楼的租客,也许她是昨晚那个哭叫的孩子的祖母。她朝我们眨了眨眼,甩掉雨伞上的水,把它丢在台阶上,然后关上了门,几分钟后,楼下公寓的灯亮起。“我们去酒吧吧,”我说,“我们可以谈谈下一步的计划。我只能在这里待几天,还记得吗?然后我就得走了。”

他微笑着转过脸来,看上去又变回了我记忆中那个厚颜无耻的丹尼尔。“好吧,你总能说服我,弗兰琪夫人。”

他把变速杆挂到一挡,我重新系上安全带,松了口气——我又可以在外面消磨几个小时再回公寓了。丹尼尔驱车掉头的时候,我住的那套公寓的凸肚窗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我抬头望去,吓了一跳:玻璃上贴着一张脸,凝视着我们。我的血一下子变凉了,是你吗?我伸长脖子,想看个清楚,但为时已晚,丹尼尔已经把公寓甩在车后,朝悬崖下方的沿海公路开去。

时隔二十年,“海鸥”酒吧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老式的佩斯利墙纸;面色红润的老男人在吧台前慢吞吞地嘬酒,每个人都牵着一条臭烘烘的宠物狗,薯条和醋的味道混合着湿漉漉的狗腥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与我的记忆分毫不差;连天花板上挂着的假鸟模型和窗台上陈列的海鸥标本都跟过去一样。我有种一步踏进时光胶囊、穿越到过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