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谋杀了耶德瓦布内的犹太人?(第2/3页)

不过,不论索克沃夫斯卡是否曾被施压,她在庭上的证词并非无人质疑。1949年8月9日,这起案件中唯一被判死刑的被告人卡罗尔·巴登对他先前在沃姆扎地方法庭的上诉做了一次“补充陈述”:

在庭审过程中,证人尤利娅·索克沃夫斯卡,耶德瓦布内宪兵队前哨站的前厨娘,做出声明说,在犹太大屠杀当日,有60名盖世太保和同等数量的宪兵在镇上,她还为他们做了晚饭。这份陈述是伪证,因为那天我就在宪兵队前哨站的院子里工作,我没有看到任何盖世太保或宪兵。我去了[当地一个贵族的]庄园里的工具棚好几次,我经过了他们召集犹太人的那个广场,在那儿也没有看到任何盖世太保或宪兵。另外,她说用一个小炉子为60人准备晚饭,这也很荒谬。

对犹太人的屠杀开始之后,一些平民冲进宪兵队前哨站的院子里,他们想要抓走三个正在劈木柴的犹太人,当时我正在维修一辆汽车。接着,前哨站的指挥官阿达米(Adamy)走了出来说:“难道八小时还不够你们对犹太人做你们想做的事吗?”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得知,犹太大屠杀并不是由盖世太保施行的,因为我在那天并没有看到他们。残杀犹太人的是镇长卡罗拉克领导下的当地民众。

三年后,巴登在一部非常有趣的自传中重新提起了这个片段——他后来把这部自传作为他上诉寻求豁免的一个附件,寄给了波兰人民共和国的总理。这一次,他可谓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切入了这起事件:“在前哨站的院子里有很多附属建筑,如果有60个盖世太保和60个宪兵来到镇上参与屠杀,其中一些人必定会出现在院子里。”接着他以下面这句话结束了整部自传:“屠杀发生的当日,我三次步行前往距离前哨站约350—400米的工具棚,在晚饭时间也在街道上往返,但我连一个陌生人都没见到,不论是在街上,还是在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中。”我认为,一个寻求缓刑的囚犯不会仅仅为了得到波兰总理的同情,就将这些事情写进他的上诉书中。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去指认德国人而非他的同胞杀害了犹太人,显然会更有效。

据我统计,本书所引用的文献资料共提到了92个参与了耶德瓦布内犹太大屠杀的人的名字(而且往往是带有家庭住址的)。也许并非全部人都该被贴上杀人犯的标签—毕竟,在沃姆扎法庭上被起诉的被告人中就有9人最后被宣判无罪。很多当时在广场上看守犹太人的居民,可能只是站在那儿而已,并没有参与任何暴力行动。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清楚,这些被提及姓名的人只是当时在场者中的一部分,而非所有人。“在被召集的犹太人周围,”拉莫托夫斯基案的另一个被告人瓦迪斯瓦夫·米茨尤拉(Władysław Miciura)陈述道,“有很多人,不仅是耶德瓦布内的当地居民,还有从附近赶来的人。”劳丹斯基(父亲)告诉我们:“许多在场者的名字我都不记得了,我一想起来就会告诉他们。”劳丹斯基和他的两个儿子当天非常活跃。犹太人被成群赶往谷仓(他们之后在那里被烧为灰烬)时,参与犯罪者的队伍不断扩大。正如贝莱斯瓦夫·拉莫托夫斯基本人所言,“在我们把他们赶向谷仓时,我都看不清路了,因为周围全是人。”

被告人在战时全都居住在耶德瓦布内,很多参与者他们都无法指认,因为其中很多人都是在当日涌入镇上的邻村农民。“当时有很多从我根本没听说过的村子过来的农民,”米茨尤拉解释道,“大多数是年轻男人,他们非常享受抓捕和折磨犹太人的过程。”

换言之,有大量的民众非常积极地参与了这起大屠杀事件。“大屠杀”的意义是两个层面上的——既有大量受害者,也有大量施害者。92名参与者的姓名被提及,他们都是成年男子,耶德瓦布内镇的居民。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