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第2/3页)

年轻的拉比雅各布·贝克在沃姆扎著名的授业座开始了自己的宗教学习,在离开耶德瓦布内之前,他都沉浸在《塔木德》(Talmud)研究中,并且使用“皮卡兹”(Piekarz)作为自己的姓氏,即“贝克”在波兰语中的写法。回忆起战前与那些波兰邻居的交往,雅各布·贝克仍备感亲切。他与他的母亲、祖母和两个兄弟住在一起,这个家庭结构和希拉瓦(Sielawa)家差不多。和这个社区中的其他人一样,皮卡兹家的孩子们偶尔会在席拉瓦家的井里打水,大家都认为他们很能干。“一个冬天的傍晚,我看到邻居席拉瓦家的小女儿给瑞泽雷[Reizele,雅各布·贝克的祖母]送了一点点用来喂牛的土豆皮,而瑞泽雷立刻给了她整整一加仑的牛奶作为答谢。当我问及为何要做这种不平等的交换时,瑞泽雷解释道:‘从她送来的那一点点土豆皮我们就能推测出他们家的晚饭少得可怜。’”战后50年,阿格涅丝卡·阿诺德访问了一位来自耶德瓦布内的年长的波兰药剂师,后者也回忆到波兰和犹太邻里之间的友好关系:“他们在观念上或者其他方面从来没有什么大的分歧,因为在这个小镇上,犹太人与波兰人关系十分和睦。他们依赖对方,彼此间都亲近到可以直呼其名:雅内克(Janek)、伊采克(Icek)……我敢说,在这里,生活就是田园牧歌。”

邻里之间的互动和联系十分频繁。犹太人对周遭人群中潜在的敌意总是非常敏感,尤其是考虑到整个区域在政治上都坚定地支持着民族民主党(national-democratic party),因此,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那些年月中,即便在耶德瓦布内的暗处流动着谨慎或警惕的情绪,公开的对峙和冲突也会被避免;一些本来很可能会升级成危险事件的场面,幸而也都被平息了。

当然,面对反复爆发的反犹主义浪潮,犹太人往往无力招架。在很久以前,当地的绅士阶层会定期召开地方性的集会,将人们以及一大群侍从和学徒召集于某处。在那个时代,常常会发生口角、酗酒和殴打当地犹太人的事件。在复活节期间,神父会在他们的布道词中将犹太人描绘为杀死上帝之人,因而复活节也成了一年一度反犹主义暴行爆发的时间。当然了,由于某些意料之外的巧合,悲剧性事件随时都可能发生。比如,1934年,在耶德瓦布内,一名犹太妇女被杀害;几天后,在邻镇的市集日上,一名农民被人开枪打死。一个传言不胫而走,说耶德瓦布内的犹太人就此要开始报复波兰人了。约纳·罗斯齐尔德(Jona Rothchild)是当地教堂重建项目中钢铁材料的主要供应商,他在一本回忆录中写道,在阿维格多·比阿沃斯托茨基(Avigdor Białostocki)拉比和他一起拜访了耶德瓦布内的神父之后,(人们都期待发生的)犹太大屠杀的势头被遏制住了。

这段插曲完美地嵌入了犹太人存在的“界线”中,他们已经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大屠杀(正如“二战”期间,犹太隔离区的居民几乎总能提前预知德国人将要采取的“行动”[Aktion])。犹太人认为,在这种情形下,政府应该安抚所有的世俗和宗教部门,并借助它们的力量阻止危险的临近,这些应该都是理所当然的。犹太人一直以来都在缴纳一笔额外的税款,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刻得到保护。而且,几个世纪以来,克希拉(kehillas,即犹太社团)也一直为了同样的目的而存有一些特殊基金。

“二战”爆发之前,耶德瓦布内一直是一座安静的镇子,那里的犹太人和波兰其他地方的犹太人几乎没有区别。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就是他们过得比其他犹太人更好。无论是国家的分裂,还是旷日持久的冲突,都没有影响到这个犹太共同体。耶德瓦布内住着一些“哈西典”,而这个犹太社区中的成员都认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虔诚的、受人尊敬的拉比阿维格多·比阿洛斯托茨基。战争开始前几年,一位新的教区神父马里安·舒莫瓦斯基(Marian Szumowski)被委派到这个小镇,他支持民族主义党派(nationalist party)。但直到那时,比阿洛斯托茨基拉比和耶德瓦布内的天主教神父都相安无事,相处和睦。此外,当地的警察局局长也恰巧是一位得体又正直之人,他维持着这个小镇的秩序,不遗余力地追捕闹事者,不论那些人的政治面貌和种族背景是什么,都一视同仁。而在此之后,战争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