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4页)

“没关系,丽达,没关系……弹片从上面擦了过去,肠子还好好的。能长好……”

河对岸打来了一梭子。四周围又响起枪声,树叶纷纷飞落。可是瓦斯科夫仍是捆呀扎呀,布条顿时浸透鲜血。

“去吧……到那边去……”丽达艰难地说,“冉卡在那儿……”

旁边又打来了一梭子。这一梭子并非随便空放,而是冲着他们瞄准了的,只不过没打中罢了。准尉回头瞧瞧,掏出手枪对着一个闪现的人影开了两枪——原来德寇已经渡过小河。

冉卡的冲锋枪还在什么地方鸣响,她在咬着敌人。但是枪声逐渐远了,一直远入森林。瓦斯科夫此刻领悟了,这是科梅丽珂娃在吸引敌人。她确实吸引走不少敌人,但绝不是全部:还有一个鬼子在附近闪来闪去,准尉朝他放了一枪。应当撤走,把奥夏宁娜转移,因为德寇就在身旁,每一秒钟都可能是最后关头。

他抱起奥夏宁娜直奔丛林,根本不理会奥夏宁娜挪动着咬破的灰嘴唇轻声地说些什么。他本来还想带上一支步枪,可是实在拿不动了。他每走一步,都觉得那只伤手疼得钻心,而且逐渐地失去了气力。

松树下抛撒着不少东西:枪支,军大衣,还有冉卡刚才丢给准尉的绸衫,那么娇艳、轻柔、迷人……

喜爱华丽的穿着是冉卡的癖好。由于她生性活泼愉快,所以可以满不在乎地舍弃许多东西,惟有这几套妈妈在战争前夕赠送的衣服,她却不顾一切地硬塞进军用背囊。尽管因此而经常受到申斥,罚做额外勤务,以及诸如此类当兵的所遇到的不愉快的事。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件紧身内衣——她特别钟爱。连冉卡的父亲都不满地咕噜着:

“哎,冉卡,这可太过分了。你这是上哪儿去呀?”

“去参加舞会!”冉卡高傲地说,尽管她心里明白,他指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他们父女俩彼此深深了解。

“想跟我去打野猪吗?”

“我不答应!”母亲吓了一跳,“你疯了——把女孩子拖去打猎。”

“让她习惯习惯!”父亲笑起来了,“红军指挥员的女儿应该无所畏惧。”

冉卡也确实什么都不怕。她会骑马,打靶,跟父亲一起埋伏着打野猪,骑着父亲的摩托车在兵营里飞驰。还在舞会上大跳吉卜赛舞和玛特奇什舞,弹着吉他歌唱,还跟那些把腰带束得倍儿紧的尉官们调情。这只不过随便玩玩,开开心,绝不是真的爱上哪一个。

“冉卡,你简直把谢尔盖伊丘克中尉的脑袋瓜弄昏了。他今天向我报告:‘冉……将军……同志……’”

“你净胡说,爸爸!……”

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多么快乐!可是母亲老是皱着眉头,不住地唉声叹气——长成个大姑娘啦,按过去的说法,是个大小姐了,可她的行为总……简直莫名其妙——一会儿去打靶,骑马呀,开摩托车呀,一会儿又是通宵达旦地跳舞。那些中尉们不是送来一个个水桶那么大的花束,就是在窗户底下唱小夜曲,再不就是一札又一札的情诗。

“冉卡,可不许这样。你知不知道,兵营里怎么议论你?”

“由他们去说短论长好啦,亲爱的妈妈!”

“人家说,你跟鲁申上校约会了好几次,可他有自己的家庭呀,冉卡。这怎么行呢?……”

“我才不稀罕鲁申呢!……”冉卡耸耸肩膀就跑了。

鲁申英俊漂亮,深奥莫测,而且作战英勇。他在哈勒欣河一役中荣获红旗勋章,苏芬战争又得了金星勋章。母亲觉察到冉卡有意回避这种谈话。她觉察到了,心中不安……

当冉卡丧失了所有的亲人,孤身只影地跑上前线时,是鲁申收留了她。鲁申留住她,保护她,亲切地照顾她,但这绝不是利用她的举目无亲而把她搞到自己手里。当时,她正需要这种支持,需要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使她能够放声痛哭,尽情倾诉,得到慰藉和温暖,然后在这个严峻的战争世界里重新找到自我。冉卡一向镇静自如,从不惊慌失措。即使在此刻,当她把德寇从奥夏宁娜身边引走的时候,也充满自信,毫不怀疑这一切必将顺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