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4/6页)

契特维尔达克叹了口气,胆怯地问:

“可是我少了一只靴子,怎么走呀?”

“我替你做只树皮鞋吧,”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微微一笑,“不过要过了泥沼地,在这儿可没法子。能克服吗?”

“能克服。”

“你真是个邋遢鬼,嘉尔卡!”科梅丽珂娃气冲冲地说,“抬脚的时候,应该把脚趾朝上翘。”

“我是朝上翘的,可靴子还是直往下滑。”

“真冷呀,姑娘们。”

“我浑身湿了个透……”

“你以为我身上干哪!我踩空了一步,一下子就坐在水里啦!……”

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没有啥,又恢复了正常。虽说是妇女,可是年轻,尽管力气不大,总算还有点。但愿不会冻病了,水冷得跟冰似的。

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使劲抽了口烟,然后把烟蒂往泥沼一扔,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说:

“哎,拿起你们的拐棍,战士同志们。还按刚才的次序跟着我走。到了那边,到白桦树那儿,咱们再洗一洗,暖和暖和。”

他走到一个树墩旁把腿一伸,猛一下踩进褐色的稀泥浆里。

这最后的一段路程也并不轻松。泥浆跟稀粥似的,脚跟踩不到底,可身子也飘不起来。要蹚开泥浆朝前走,累得浑身汗水淋漓。

“怎么样,同志们?”

他不过是为了提高士气,才嚷嚷一声,根本没有回头。

“这儿有蚂蟥吗?”古尔维奇喘息着问。

她紧跟在后面,一步步踏在他的脚印上,因而还比较轻松。“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水,能吞没一切。”

左边鼓起一个水泡,啪地一声涨破了,仿佛是泥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面有人吓得哎唷一声。瓦斯科夫连忙解释:

“这是沼气,别害怕。我们打搅了它的安宁……”他想了一想,又接着说,“老人们讲,凡是这些地方都有妖怪。神话嘛,当然啰……”

他的“近卫军”沉默着。喘着气,累得直哼哼。可还是朝前冲。顽强地朝前冲,恶狠狠地。

现在轻松一点了,这儿的泥浆稀了点,沼底也稍稍硬些,有的地方还露出一个个土墩子。准尉有意不再加速,队伍一个挨着一个,鱼贯而行。不一会儿就走到白桦树跟前,往前是一片矮树、土墩和苔藓。这几步路就不值一提了,尤其是坚硬的土层越来越高,最后不知不觉地终于钻进了长满苔藓的干燥的松林。这时她们立刻欢呼起来,高兴得把棍子扔了。可是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命令她们拾起棍子,靠在一棵特别显眼的松树上。

“也许有人还用得上。”

他没有让她们有片刻的喘息。甚至对赤脚的契特维尔达克也毫不怜惜:

“红军战士们,咱们有点落后了,得加油呀。到河汊子再休息。”

他们登上小山岗——越过松林,一条小河伸展在眼前,河水像泪珠般晶莹清澈,两岸是金黄色的沙滩。

“乌拉!……”金发的冉卡叫了起来,“海滨浴场,姑娘们!”

姑娘们幸福地叫呀嚷呀,一窝蜂似的顺着斜坡朝小河冲了过去,沿路扔着军大衣呀、背囊呀……

“站住!……”军运指挥员厉声高叫,“立正!……”

全都愣住了,惊讶地,甚至委屈地望着他。

“沙滩,沙滩!……”准尉气呼呼地往下讲,“你们带着枪去呀,武士们。把枪靠在树上,懂吗?背包、军大衣——放在一个地方。我给你们四十分钟洗涮整装。我就在树丛后面,听得见声音的地方。你,奥夏宁娜下士,替我负责秩序。”

“是,准尉同志。”

“嗯,完了。四十分钟以后,必须一切准备完毕。军装、靴子都穿好——而且要整洁干净。”

他朝下走,选择了一个又有沙滩,又有深水,还有矮树遮掩的地方。这才卸下各种军用装备,脱了靴子和衣裳。姑娘们在说话,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只有欢笑声和片言只语飞到瓦斯科夫耳边。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在侧耳倾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