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第3/4页)

刘栋就从头到脚把哥哥看了看:要是有个帽子和裤子就好了。

哥哥望着远处发狠地说:总有一天会有的。

那一年的五月,也就是再有两个月哥哥就要高中毕业了,高中一毕业,哥哥离当兵的日子就不遥远了。可就在那年的五月,父亲刘二嘎出事了。刘二嘎正在和大家一起参加田里的劳动,突然就一头栽倒了,晕倒在田里。那时,刘二嘎的脸已经蜡黄,干咳依旧,他干瘦的身体似乎用一根火柴就能点着。

刘二嘎这回真的晕倒了,先是让一辆马车拉着去了公社卫生院,医生听了听心肺什么的,说病得很严重,但又说不出什么病,就让父亲去县卫生院,最后来到了县卫生院。很快就检查出了结果:父亲得的是肺结核,已经是晚期了。按医生的话说,父亲的肺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连抢救的价值都没有了。

父亲是被马车拉回来的。父亲从此就躺在了炕上,脸依旧地焦黄,一咳就吐血,只有那双眼睛还活泛地动着。他就用目光依次地在三个孩子身上扫来扫去,先扫刘树,又看刘草,然后就定在了刘栋的身上。

他留恋这个世界,也留恋自己的亲人。

父亲就这么苦撑着。七月那一天,正好是刘树参加高中毕业典礼,刘树他们班从城里请来了个摄像师,给全班合了一张影。父亲自然没有看到那张合影,父亲走的时候是白天,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只有王桂香在他的身边。

父亲的目光停在王桂香的脸上,久久不愿意离开,他似乎想抬起手来,可没有力气,王桂香就把耳朵凑过去,道:孩子他爸,有啥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刘二嘎断断续续地说:我想那个孩子啊。

一句话就让王桂香流泪了,这是刘二嘎临终前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就咽气了。王桂香一边流泪,一边望着已经走了的刘二嘎,她的心里难受,憋屈极了。

王桂香流着泪,为刘二嘎准备后事。她自从知道刘二嘎得了肺结核这种病,就没流下一滴眼泪,她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的眼泪,她要做一个刚强的女人。当她听了丈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受不了了,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刘二嘎去了,王桂香家的天也就塌了一半。

送走刘二嘎后,王桂香就不再流泪了。她把三个孩子召集在一起,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她先把三个孩子挨个看了一遍,然后哑着声音说:你们的爹走了,这个家以后就靠咱娘几个了。

最后,她把目光停在刘树的脸上:你是这个家的老大,你今年已十八了,成人了。我知道你想去当兵,妈不拦着你,你去好了。

刘树正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心,父亲去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就倒了,他担心自己无法实现理想了。这些日子,他一方面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哀中,另一方面也悲伤自己夭折的理想。母亲的话,让他吃了颗定心丸儿,他塌下去的腰,又一点点地挺了起来。

很快就进入了十月份,十月份是部队征兵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树上、墙上到处都贴满了“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标语,应征青年也蜂拥着去大队报名。

刘树也去了。大队革委会主任老胡,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树,他指着刘树说:你不能去。

刘树望着胡主任问:我为啥不能去?我家三代是贫农,政治上没问题。

胡主任就背着手,很严肃地说:你家政治上是没有问题,可你家有困难,你爹死了,家里没有劳力了,你走了,谁养活你家?

我走了,还有我妈呢。

胡主任说:你妈是妇女,那不算数,招兵只能招那些家里没有负担的,你这不合格,这名你不能报。

刘树那天没有报上名,回到家就哭。王桂香问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我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