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争的第二年。雅典的瘟疫。伯里克利的立场和政策。波提狄亚的陷落。(第2/9页)

50 这种疾病的实况是难以用语言文字来描述的,它对人类侵害之沉重,几乎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下面的情况可以最清楚地表明这场瘟疫与所有普通的疾病有所不同。所有攫食人类尸体的鸟兽,或者远离尸体(尽管有许多尸体横陈在地上,没有被埋葬),或者由于啄食尸肉而死亡。[2]关于这一点,下面的事实可以证明:这类鸟实际上已经绝迹了;在尸体附近或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到这种鸟了。但是,如果要观察瘟疫的影响力,最好是研究一下像狗这一类家养动物,这一点我已提及。

51 如果我们忽略每个患者的许许多多的特殊病征,那么这些就是这种疾病的一般情况。同时,雅典城里没有流行任何常见疾病;如果有常见疾病发生的话,其结果也将成为瘟疫。[2]有些人因无人照料而死亡,有些人尽管得到悉心照料,但还是死去了。人们还未能找到一种特效药,因为一种药物对一个患者是有益的,对另一个患者却是有害的。[3]那些身体强壮的人不见得比身体柔弱的人更能抵抗这种疾病,所有患者都同样地死亡,就是那些采取了最好的防范措施的人也是一样的。[4]最可怕的是,当人们知道自己身染这种疾病时,便陷于绝望之中。他们马上就会丧失一切抵御疾病的力量,使自己成为瘟疫的牺牲品。另外,由于相互看护而染上瘟疫的人,像羊群一样成群地死去,这种情景是可怕的。因此而造成的死亡数量最多。[8][5]一方面,如果他们害怕相互往来,病人便因无人照料而死亡;事实上,由于无人照料,许多人全家[9]都死光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冒险去照看病人,其结果也是染疫身亡。对于那些自认为照看病人是一种高尚品质的人们,尤其是这样的。这样的人在荣誉的驱使下不顾自己的安危,到他们的朋友家里去,朋友的家人最终被垂死者的呻吟搞得精疲力竭,他们已经屈从于瘟疫的力量,不再举行哀悼活动了。[6]然而,最同情病人和垂死者的,是那些自己得了瘟疫后来又痊愈的人。这些人从亲身经历中知道病痛的情况,并且不再为他们自己担心了,因为从来没有人第二次得这种病的—即使第二次染上这种病,也不会致死的。这样的人不仅会得到其他人的祝贺,那时候他们自己也得意扬扬,甚至于幻想他们以后无论得了什么疾病,都会转危为安的。

52 使雅典人的灾难更加恶化的一个因素是他们把乡村居民迁移到城市里,新来者对此感受尤为深刻。[2]他们没有房屋住,不得不在一年之中的盛夏季节,住在空气不流通的茅舍中,大量的人无法遏制地死去了。垂死者的身体互相堆积在一起,半死的人在街道上四处打滚,并且群集于泉水的周围,因为他们都想喝水。[3]在他们所居住的神圣场所中,也充斥着他们当中那些死者的尸体。因为这个灾祸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致使人们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使人们对世间万事都漠不关心,不管它们是神圣之事还是世俗之事。[4]所有此前所沿用的丧葬仪式,统统被放弃了。他们尽其能力所及,埋葬死者。许多人缺乏埋葬时所必需的东西,由于他们的朋友已经死得很多,就采用最伤风败俗的方式来埋葬。有时候,他们来到别人已经做好的火化堆旁,把他们的死者的遗体抛到素不相识的人的柴堆上,然后点起火来;有时候,他们发现另一个火化柴堆正在燃烧着,他们把自己抬来的尸体放在别人的尸体上,然后就跑开了。[10]

53 不仅如此,瘟疫还导致了雅典其他违法乱纪的情况开始增多。现在,他们明目张胆地冒险做一些事,这些行为在此前是不敢公开的,而且恰恰是他们不愿意做的。因为人们看到,幸运转变得如此迅速,有些富人突然死亡,那些此前一无所有的人却继承了他们的财产。[2]因此,他们决定迅速花掉他们的金钱,以追求享乐。他们觉得自己的生命和财富都如同过眼烟云。[3]至于所谓荣誉,没有人愿意遵守它的规则,因为一个人能不能活到享受光荣的名号的时候是很成问题的。但是一般人都承认,既光荣又有用的东西就是那些现时的享乐,以及所有使人能够得到这种享乐的东西。[4]对诸神的敬畏和人为的法律都不能约束他们了。就前一点而言,他们断定敬神和不敬神是一样的,因为他们看到所有的人毫无区别地死去;就后一点而言,没有人能够预料他能否活到因违法而被推上被告席的时候,而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已经被宣布了更为严厉的判决,[11]这项判决正悬在人们的头顶上,他们想在这个判决执行之前,再享受一点人生的乐趣,这也是合乎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