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第3/14页)

“有根儿有盼儿!荏两个馋猫,别只顾着惦记你爹的菜,给他倒酒啊……你别动手,俺帮你洗了,你只管吃喝你的……”

翠儿脱下老旦的湿厚的鞋,撸下他厚厚的毡袜,小心翼翼地把他冰凉的脚放进热水里,抬起头来问道:

“烫不?要是烫俺就再给你兑点凉的?”

老旦轻抚着女人的头,昏暗闪烁的油灯下,女人头上的白发已清晰可见,她才是三十出头的女人啊!老旦怜惜地看着女人,一时竟哽咽了。女人却只是埋着头蹲在那里,给自己洗着脚,待到用毛巾揩干了,女人抬起头来,老旦看到女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没良心的,十三个年头,你连个信儿也没有,早以为你和村里出去的后生们一样死个球了,俺要是不为你这两个孩子,趁早就改嫁了,谁要守这十三年的活寡……”

老旦忙用手去擦女人的泪,女人却端起洗脚水躲开了。老旦看着孩子们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着酒,有根儿还用手指夹起两块儿鸡肉塞进有盼儿嘴里,然后冲着自己一阵憨笑,老旦也朝他们笑着,把他们招呼到桌子两边,给每人一块饼再夹一块肉,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翠儿回来也坐在桌子边上,一边擦手一边看着自己,给自己一杯一杯地倒酒。酒味、菜味和女人孩子的气息,融合在炕头升腾的热气里,老旦第一次闻到如此浓烈的幸福的味道……

当孩子们在堂屋里睡下,女人用颤抖的双手脱去男人的衣服时,她被老旦那沟壑纵横、星罗棋布的伤疤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她惊恐又爱怜地抚摸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怎么摸也摸不完摸不够,最后摸到老旦那根依然完好的雄根上,女人凑到眼前左右上下看了又看,确认它没有损伤之后,再次哭着扑进老旦的怀里。二人灼热的眼泪把他们彼此紧紧地粘在一起,老旦将十三年来的思念和渴望化作惊天动地的壮举,如同端着机枪扫射一般迅猛地冲撞着。女人火热的身躯发出阵阵颤抖,迎接着他。在低声的呻吟里,她的身体紧崩着,用十指死死扣进他的后背,在老旦猛地抱紧自己的刹那,她感到自己要被一颗炮弹轰烈了一般突然陷入晕眩,明明是在黑夜,她的眼前却泛起一道白光,双耳里鼓声震天,雷声阵阵,她感到自己十三年的渴望在这一次轰击里被完全燃烧起来,那熊熊烈火在雪原上迅速地弥漫着,融化着这个冰冷的世界……二人就如此久久地交缠着。突然,女人猛地睁开双眼,用牙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之猛让他感到惊讶。女人在自己的肩上留下了两排血红的牙印,然后在一声满意的叹息中沉沉睡去了。老旦轻轻揉捏着她的乳房,亲了又亲。白雪映照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里,照在女人黝黑的脸庞上,她的眼角还挂着泪花,可她分明是在笑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在一夜之间舒展了。老解放轻轻地给女人盖上被子,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回家了……”老旦心里轻轻地说。

在老旦参军之后,翠儿并没有随着很多人逃向山西和湖北,她无法忍受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家园的痛苦。鬼子不也是人么?于是她和板子村的大多数人一起,留了下来。鬼子和伪军不久就进了村,但出乎意料的是,鬼子进村后并没有大举杀人,只是把村长换了,在村口训了几次话。那个一脸贱相的东北翻译说太君的意思是:皇军是来帮助你们的,是为了让你们生活得更好才把政府军赶走,大家要和皇军精诚合作,帮助皇军共建什么“大洞牙拱笼圈”等等。总之,台子上站的那个只有叫驴般高、却有母猪般胖的太君总是挂着一脸耗子般的笑,腰上的军刀还时不时耷拉到地上。他语气温和,还给孩子们发了一些从没见过的糖果。日本兵们昂着头在村民面前列队,脸上也没有什么杀气,他们甚至给村民们发放了不少粗粮和布匹,在新任村长谢三驴的带领下一家一家地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