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卫武汉(第6/9页)

“刀!”

顺着他的指向,麻子团长从血泊里拿起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日本军刀。

“团长,俺杀了好多鬼子!”

“俺知道!俺看见了!”

“团长,你拿着刀吧,俺不行了!”

眼见昨日还生龙活虎的汉子,今日变成了无处不流血的垂死之人,麻子团长眼眶湿润了。

“别他娘的瞎说,你这伤不算个啥!在上海的时候,俺的团长肠子拖在地上好几米,现在养在城里天天喝酒吃肉,你这算个球呢?”

“团长,弟兄们……弟兄们太惨了!”

“可他们都是英雄!鬼子一个也没有上得去!他们光荣!你别难过,你他娘的死不了,回去好好养伤……回来还是条好汉!”

老旦终于无力再说话,大量的失血让他浑身针扎一般地疼痛,舌头开始僵硬,眼神也有些迷离了。他隐约听见远处的炮声又隆隆响起,鬼子飞机那恐怖的马达声又从天而降。

“救活他,不准让他死!”团长大喊一声。

“不准叫他死!”猫在洞里的老旦想起了十年前麻子团长说的这句话。这和刚才共军司令官说的话多么象啊!原来共军军官也这么关心自己的士兵?原以为共军士兵那么玩命都是被逼的,因为长官们都是这样说的,说共军动不动就毙人。他们的家人也是被逼迫才把家里的粮食送到共军前线的,不服从就集体枪毙。征战多年,老旦对战争胜负决定因素的认识开始提高:抗战打了八年,最后能把鬼子打出去。鬼子自己后院起火是一回事,而中国人为国为家劲往一块使,战略战术虽然不济,可打仗也真的拼命。鬼子再厉害,也架不住你死了我上,我死了他再来的长年消耗。我武器装备不如你,战术水平不如你,但是我三个拼你一个,我和你一样不要命。故老旦不相信逼出来的共军士兵可以在东北如此嚣张,更把曾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打个稀烂。至于共军是不是会比小鬼子更坏?逮着俘虏就用刺刀挑了?这个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是说中国话的自己人哪!”

如今,杀人依旧毫不手软的老旦开始心虚。那疯狂扑来的共军战士,看起来更象当年冲锋的战友们,面对他们,他再无法激发出自己心里那股强烈的仇恨,再拿不出大吼一声跳出战壕、挥刀狂砍鬼子的勇猛和豪气来。自己还是一个好兵么?以往的那股子悍性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竟然钻进这个不如狗窝大的洞里,屁都不敢痛快地放,真是他娘的羞耻!要知道,当年打鬼子时,他和弟兄们唯一想到的就是看看挂在腰上的手雷够不够。想起跪在地上向共军投降的那十几个弟兄,老旦从心底泛起一阵悲凉,个个都是老兵啊!有的人甚至比自己当兵还早,有打过长沙的,有打过衡阳的,有在敌后跟着副连长夏千打过五年游击的,任意挑一个出来,都是和鬼子面对面拼杀都不会皱眉的!让他们向鬼子下跪,那万万不可能,还不如给他们一颗枪子儿,可他们竟然跪在那里,向共军举起了双手?

日你妈的!想不明白!

半夜,透入骨髓的寒冷不容老旦再多回忆。酒壶终于见底儿,却仍然无法驱除四肢的麻木。透过箱底微弱的光,可以隐约看到战壕里不少的共军士兵,铁铲子上下翻飞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共军在拼命地挖战壕。国军指挥部会轻易放弃这么重要的前沿阵地?那些坦克和飞机都哪去了?

箱子外边的光突然亮了起来,差点刺伤了老旦瞪着的眼。震天的炮火声紧接着响起,一颗接一颗的重磅炮弹砸在战壕的前后,喊叫声,拉枪栓的哗啦声,以及人的跑动声,顿时充满了战壕里。

“国军反攻了,同志们进入阵地!”

“他们还敢反击?我干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