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从历史上解释国防经济学之基本原则(第2/3页)

历史上也曾发见几次沉痛的呼声,如清初顾亭林之提倡朴学,就是对于不切事实的反抗,但这种运动因为活动分子与智识分子暗斗之结果,事实派的颜元、李刚主终归失败,而一变成为考据,考据派的精神果然是科学的,但实际上还是几句死话。太平天国时代胡文忠的包揽把持,曾文正的《挺经》第一章,就是对于不负责任的反抗,但仅仅能做到一部分的成功,而从暗斗出身之李鸿章,仍为这不负责任不切事实的大潮流所打倒,以演成今日刻骨伤心的外交局面。

活动分子即主权阶级的性格,就是根本与智识分子相反,他的长处:(1)是肯负责任,但是容易流为武断。(2)能切事实,但是容易流为投机,武断则不能集众人之长,投机则不能定久长之计,这两件事于近代式国家发展是不相宜的。

智识分子道德上也有他的特长:(1)他能自持廉洁;(2)能爱护后进。惟其自持廉洁,对于物质的欲望较淡,精神上有自己娱乐之处,所以当君国危难的时候,牺牲区区生命,不算一回事。历代殉国诸人的真精神,我以为根据于此而来的。唯其爱护后进,故传授学徒,著书立说,使几千年的历史有继续不断的成绩。王夫之、顾亭林于国亡家破之后,犹拼命著书,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养成了华族悠长的气概。

汉高祖自己说,“我所以得天下之故,有三不如”,这是三千年历史上成败之标准,就是主权阶级(即活动分子)与智识分子合作,则其事业成,不合作则其事业败,所以中国治世时代,必以圣君贤相并称,乃至做坏事也必须土豪劣绅互相勾结,这中间出身于智识阶级,而肯负责任能切事实的人,只有诸葛亮、王安石、张江陵(张居正)、曾国藩诸人,在三千年中占极少数。

秦汉以后,政权武力智识分裂了(从前集中于贵族阶级),所以政治上有不断的竞争,而华族就渐趋于衰弱,但是我华族在这种压迫之下(竭力奋斗继续了三千年),还做一件惊人的大事,就是对于物的工作,就其奋斗的精神言,似乎蒸汽机关的发明,未必算这么一回大事,从造纸、印刷、陶瓷、漆、建筑、雕刻,乃至水车、机织,件件有独到的发明,不过为智识阶级所瞧不起,故不能有文字的记载,而学术的积聚性不能发扬罢了。

近五十年来,社会受环境之影响,发生了大变化,但其政治的演进可以分作几步说,第一步是智识与武力的合作(一丶智识分子投身为军人,二、军人入学取得智识,三、社会中智识分子与活动分子的合作)。这中间的聚散成败,有事实的证明,不必详述;第二步,当然是政权、武力、智识的一致,但应当切实注意者,就是智识分子还是不能切实地统制物质,所以民族的生活上根本发生了问题,而其所以不能统制物质的原因,也仍是因不负责任不切事实的两大弱点而来。

从顾颜的朴学精神,曾胡的负责态度,或许可以在酵素电管中,加入一点新生命罢。但是新式的社会,更有一样要素名曰“组织”的,这组织两字的意义,就是说一件事,不是一个人、一个机关负责任,而是各最小单位(个人)各负各的特别责任,而运用上得到一种互助的成功,这就是新经济的要点,也就是国防的元素。我们还有一句俗话“行行生意出状元”,这是中产阶级的反抗呼声,也就是将来物质建设的基础。我们现在可以说有强兵而国不富者矣,未有富国而兵不强者也。

说一句牢骚的话,商店的学生,工匠的艺徒,要是夜间能读上一点钟的书(就是在实际的事物中过生活的人而能攫取知识),恐怕倒可以负起复兴民族的责任,而每天坐汽车包车,在中大学上六时以上的功课的,恐怕将来只能做学理上的教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