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直升机夜降马特峰

敌人的反攻一直没有出现。北越军的步兵和迫击炮部队已经部署到有利地形上,掩护北越军向老挝方向撤退。

一架救伤直升机飞进了山谷,帕拉克引导着它落了地。3发北越军的迫击炮弹向它交叉射来,正抬着伤员登机的海军陆战队员们赶紧卧倒在地。炸弹爆炸后,他们马上起身把伤员送进机舱,然后向他们的散兵坑跑去,同时用手护着钢盔以免被直升机旋翼刮起的狂风吹落。直升机从着陆场边缘向下一栽滑入了空中,并因此获得了需要的空速。另一架直升机落了下来,接运走了最后剩下的重伤员。山上又起了大雾。敌人的炮击停止了,但进一步的医疗后送也就此陷入停顿。

这一天都在疲惫和麻木中度过,阵亡的美国士兵被拖到了着陆场边上,阵亡的越南士兵则被拖到了北坡下面的垃圾坑里。

高级鱿鱼告诉费奇,梅勒斯的右眼受了重伤。如果要保住这只眼睛,那就要立即进行手术,而能做这种手术的唯一地方只有医疗船。梅勒斯告诉费奇,如果霍克回到营部,可能需要骗子来领导3排,在这种情况下,把1排交给杰克逊或科特尔来领导他有些担忧。不管他们有多少战斗经验,毕竟他们只有19岁。此外,全连的军官就剩下费奇和古德温了。梅勒斯现在已经对全排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于舍不得在危险尚未完全解除的情况下离开大家。他不想走。费奇知道梅勒斯说得对,连里确实缺乏军官,而且他也看出梅勒斯那只眼睛已经保不住了。于是他让梅勒斯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梅勒斯和杰克逊找了一些破破烂烂的胶合板盖在他们的散兵坑上,寒风中的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动物,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对着老挝方向不停地抱怨。杰克逊偶尔会因为强忍住啜泣而浑身战栗。梅勒斯用他的好眼睛盯着黑暗,忍受着腿上的痛苦和另一只眼睛的剧痛。起初他曾想试着读读C口粮罐头盒上的说明,但却感到既别扭又不舒服。他想象自己就像个做哈撒韦衬衫广告的人,以此来安慰自己。然后内心深处潜藏了很久的恐惧感和失败感开始纠缠他,他真希望自己接受了谢勒的意见,去努力挽救这只眼睛。他不停地祈祷着。

梅勒斯在20点30分爬出散兵坑去检查阵地,在22点30分才拖着两腿走回来。在0点30分他得再次重复这一过程。

“我去吧,少尉,”杰克逊在0点30分的时候说,“我也能像你一样让他们保持清醒。”梅勒斯没有争辩。他马上脸颊贴在电台上打起了瞌睡。

杰克逊从胶合板下面爬出来,进入到寒风吹拂的外面。他感觉到天空中的云团在迅速向东移去,同时正在升高,即使他看不到它们。在马特峰周围的黑暗中,经历了早晨的疯狂暴力之后的丛林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杰克逊觉得丛林像是在休养喘息,等这些制造灾难的人类离开这里后清理伤口,然后它就会对马特峰发起反击。丛林会慢慢地爬上山来,用新的绿色植被重新覆盖住裸露的泥土和岩石,藏起扔在它两侧的垃圾,让人工制造的着陆场的清晰边缘变模糊,并使马特峰平坦的山顶重新变得绿意盎然起来。

杰克逊蹲在那里,紧贴着沉睡的大地,感受着它的自愈力,不禁热泪盈眶。“汉密尔顿,”他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伙计。”他现在可以放开嗓子哭了。他知道对一个死人大声说话是很愚蠢的,但他觉得他必须为自己仍然活着向汉密尔顿道歉。汉密尔顿特别想结婚生孩子。现在他做不到了,而杰克逊却可以。

痛哭完之后,杰克逊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感觉到潮湿的风从脸上吹过。他用手擦了擦脸,那是一双发烫、脱水、裂口里沾满了污垢并且感染了的手。他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检查阵地,心里老是摆脱不了痛苦的折磨。为什么汉密尔顿死了而他却活着?等巡视完全排的阵地后,他并不想回到胶合板盖着的散兵坑里。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向上面冷清的着陆场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