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13页)

“这是他遗下的,让转交给你。在你临出院的前三天,子老病逝了。”

“他病故了……子老死了……这怎么可能?”单一海愕然地低吼,双目死瞪着冯冉,“你胡说!”

冯冉痛苦地:“是真的,他死在我把那些图送去之后。”

“他怎么死了?他还没找到那些古罗马人呢!”

“不用找了。”冯冉低暗地呻吟,“他再也不用了。”

“为什么?”

“那座城在沙暴中毁于一场地震,那次地震十分奇怪,只在方圆十公里内有感。那城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一堆粉土……”

“那座城果真毁灭了?”他再次愕然,想起女真呓语般的话。他喃喃地,“它真的消失了……她真的看见了,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呢?”

“你说什么?”

“我说……”他略一转话题,“他看到那些图了吗?我是说,他说什么没有?”

“他一语不发,脸上似乎早已料到般地平静,那种平静让人感觉害怕。他看完后,用火把它们烧了。”

“烧了……”

“他生病的缘由也让人生疑,他在那座城毁倒时,一直站在那儿,只有他自始至终目睹了那座城的倒毁。那城倒下后,他随即昏倒,其后一直昏迷,偶尔醒转来,说不上几句话就又昏迷了过去。医生对此束手无策,查不出任何症状,竟像是无疾而终。”

单一海长久地沉默,这一切太突然了。他的眼前,清晰地晃动着子老的脸。他奇怪自己竟没有什么过分的激动,激动被他按在了自己的内心,而不像激动了,从在戈壁上经历那场巨大的生死变故后,他的内心竟对死亡有了新的认识。哦,他颤抖着想明白了,子老为什么会死去。那座城的倒毁,其实正是老人依靠的某种巨大支撑物的塌毁。老人的全身都被病菌吞没,生命处于一根头发的维系中,他活着,只是因为他的心还没死,他还在期盼着某种东西。那座城的塌毁,只是一种暗示,而当那些图呈到他眼前时,只是为他的生命送去了最后的一点安慰。单一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忽然意识到,老人肯定也在那场沙暴中,看到了女真所看到的。所以,他敢把那张图烧掉,同时他也就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留下什么遗言没有?”

“临终前留下一封给你的信。另外,让我找到你,他希望由你来主持他的葬礼!”

“信呢?”

“在他的手里,我取不下来,他抓得可真紧。”冯冉喃喃地说,“他甚至已为自己选好了墓地!”

“那片玫瑰林?”单一海脱口而出。

“是的,他早就预料到了似的,那儿被他用粉灰圈出一大块地,与那儿的三座老坟遥相呼应。”

单一海略微看看表:“他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中午,团长让我赶来征求你的意见。他讲,回留由你定。”冯冉征询地看他,“你能回去吗?

“当然……”他瞥一眼手术室的方向,“当然……我真想见他最后一面。”

“那女真医生怎么办?”

“不管那么多了,至少我还可以解释。而子老,我即使解释他也没有机会听了。”单一海喟然长叹。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买好了下午三时的车票,明天凌晨就可以赶到!”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去?”

“因为你……是个战士!”

我要告诉你一种声音

凌晨的焉支山蒙在一层低暗的云层中,到处一片压抑的薄暮景象。单一海和冯冉翻过那道山梁,坐在草丛中歇息。初冬的霜露太重,他们身上已被溅湿。鞋子此时又重又冻,令人产生深深的寒意。

单一海疲惫地把身子放平,昨天半夜汽车把他们扔到公路边儿上,俩人便即往山上赶。夜色中的山路可怕地坎坷着,他们几乎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夜。冯冉站在那道山梁上,费力地向下看。半晌,他惊叫般地长呼:“头,你看,那片古城就在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