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5/15页)

王青衣有些惊异地看李司令一眼,他竟然也在这个房子里住过,并且还曾任过连长,看来一切都象真的了,并且真得让人有些动情,当年的两任连长,竟然要回来做最后的告别?光这件事就够让人心惊的了。他扫视一眼成天,看到成天的身子一直板直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表情只能说明他的内心一片混乱,在强做镇定。

成天说:“司令以后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吧,我住到指导员那儿去。”

“好,好呵。老房子,住着有感情哪。我同意你的安排。我很奇怪,你们俩人竟然没有问过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他停顿片刻,说:“你们可能也许早就知道了我们来这儿的原由了,小道消息比正道消息走得快呵?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哪,一个连队可以经得住任何考验,也许血战到最后一个人,还可以鼓起大家的士气,可是一个撤消的命令,足以让一个人一下子没有了信心哪,我经历过两次裁撤,我看到过那种感觉哪。一听说解散,不要你们了,一下子就垮了。刚才我看到了你们的士气了,那些战士让我感动呀,还有你们俩位。”

“骑兵连真的要撤……?”成天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看得出他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太激动。

“我也不瞒你们,确切的消息是有可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哦,不到最后一分钟,命令传来的那一刻。骑兵连就还在,我带来了六位军区各部门的人员,他们是来做前期的整体评估工作的,我估计全连的战士可能会在一天内就看出点苗头来。我不想再象当年那样,把命令放在最后一刻,才宣布,那样一个连队会受伤更重。我犯了忌,也冒了个险,我相信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与我一起把这个消息保存到最后一刻。”

成天的泪水开始下落,他泣不成声地说:“老连长,你别说了,我服从……”

“服从就好,我们都在过关哪,最后一个关……”

成天看到,李司令员可能也把自己放到了一个煎锅上烤自己了。这个消息把所有的人都放到了火炉上,并且被慢火烤着。

当天晚上,全连召开大会,成天竟把李司令请到前台上,说请老司令讲传统,李司令开始在台上讲起了过去,王青衣在台下看到,士兵们很快就被过去给吸引了,那些过去呵,他想,我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过去了。成天叹息一声,悄然离开了会场。

草原上一片暗黑,风声大得让人害怕,如同棍子似的硬风,敲打着大地,风中的雪粒滚动着,尖刺般地打在每个人的脸上。他在风中站着,好象要让那些风把自己吹醒似的,把头仰向天空。

良久,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铜瓶来,一口把酒喝尽。他有些悲恸地望着暗黑的天空,忽然如同一只狼似的,望着远处狂吼起来,那声音在风雪中撞来撞去,很快就被风雪给淹没了,如同一声小小的呻吟。

他的背后,远远地站着李司令员。

六十三、大雪飞

风夹着雪粒不大不小地在草原上如同散步,每根干草的根下都埋着一堆雪粒,如同一些小小的冰晶,成天用脚踢着那些冰晶似的雪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前走。冬天的草原上太阳有些灰蒙,远远地悬在雾色中,一沉一浮地,如同他的心境。兰骑兵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他有十多天没有带兰骑兵出来了,今天早晨他一起床,就把兰骑兵从马棚里放了出来,并且还把兰骑兵的笼头给御了下来。兰骑兵就在马班的班长惊异的眼神中,撒着欢儿地跑了出来,成天从马棚里出来时,它已跑出了很远,远远地在草地上开始寻找着雪粒下的草根。看到成天走了出来,咴咴地叫了一声,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边吃着自己的草根,边追上来。成天每次溜马,都把马放开,他觉得溜马就是要让马找回丢失的那种自由感受,重新激发出马与大地的亲近与野性,但全连只有他一个人敢把马放开,倒是副连长跟着试了一次,可把自己的座骑放开后,那匹马竟然在草原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那匹马三天后就又跑了回来,可从那以后,却再没有人敢把马放开来溜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