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运动

萧郎当过日本人的市长,柳优晋当过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可那都是在自己的授意下为了保护百姓而不得不为之,如今被当作汉奸反革命而镇压,岂不是冤到姥姥家去了。

陈子锟立刻去找郑泽如,郑书记的家也在枫林路上,是一个独栋小洋楼,门前有警卫,家里有保姆,家中陈设布置典雅而又充满浓浓书卷气,不得不承认在诸多高级革命干部中,郑书记的文化修养是相当高的。

一个很秀丽的女孩接待了陈子锟,说我们家老郑正在和华东局饶书记通电话,马上下楼,请陈子锟入座,给他沏茶上烟,陈子锟听刘婷说过,郑泽如新娶了一个爱人,看起来确实品貌俱佳,老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足足过了半小时,郑泽如才从楼上下来,大呼抱歉:“实在对不起,刚才在向华东局领导汇报关于镇反的一些问题,怠慢了,怠慢了。”

陈子锟知道,省委书记家里是有一部红色保密机要电话的,可以直通上海、北京,自己家里也有,只不过使用频率很低,远不如郑泽如用的多。

“郑书记,你结婚也不通知一声,不讲义气啊。”陈子锟呵呵笑道。

郑泽如也笑了:“陈主席你消遣我了,咱们老朋友不讲那些虚套,来,抽烟,咱们江北卷烟厂生产的红旗牌卷烟,比什么英美烟草的老刀炮台强多了。”

陈子锟接了烟,郑泽如帮他点燃,两人评价了一会卷烟的质量,郑泽如道:“陈主席来有什么指示么?”

“我是受省委领导的,怎么能有指示呢,只是有些事情反映一下,关于镇反运动是不是太扩大化了,很多同志没有经过甄别就被关押甚至枪毙,比如北泰留用的原市长萧郎,还有我的老部下柳优晋,他们虽然担任过伪职,但都是奉命潜伏,忍辱负重潜伏在敌营的,如今打成汉奸,实在冤屈啊。”

郑泽如沉吟片刻,道:“老陈,你所说的情况是普遍存在的,省委早就认识到了,但目前国内形势很严峻,敌对势力随时反扑,关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谣言满天飞,不少国民党的遗老遗少到处宣扬,蒋介石随时反攻大陆,潜伏特务,地主恶霸,为非作歹,企图动摇我初生的人民政权,此时不严厉打击,更待何时,时间紧,任务重,萝卜快了不洗泥,所以造成这种局面。”

陈子锟道:“郑书记理解就好,不是我不支持镇反运动,实在是有杀错的。”

郑泽如道:“萧郎和柳优晋的问题,我会抽时间了解一下。”

陈子锟道:“还有一个人,原江大校长邵秋铭的儿子邵林,他只是一个普通知识分子,怎么就被枪毙了?还请郑书记明察。”

郑泽如道:“邵林这个名字我记得,不算民愤极大的坏分子,但也是罪有应得。”

陈子锟道:“他有什么罪过?”

郑泽如道:“具体的罪名我们就不用去刨根问底了,下面人办事有他们的难处,不可能每个人都详细甄别,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去审问,或者搞资本主法庭,辩护那一套,那样的话,革命工作还做不做了?”

陈子锟道:“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

气氛有些尴尬,潘欣很懂事的站起来:“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水开了没有。”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郑泽如又点了一支烟,诚恳的说:“老陈,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陈子锟道:“二三十年总有,当年你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跑到精武会拜师学艺。”

郑泽如道:“当年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两鬓已经斑白了,咱们是老交情了,我也不瞒你,中央关于镇反工作是有指标的,人口的千分之零点五,咱们江东三千万人口,要处理一万五千人,这个工作量何其巨大,就算杀错一些人,也无碍大局,这是运动,你懂么,这是以发动群众为目的的政治运动,如果杀的人不够多,是形不成效果的,运动一旦发起,就要坚决的执行下去,不能瞻前顾后,让群众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