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6页)

“俺早晚要搞个日本娘们,先奸后杀!”二子这话说了无数遍,可当弟兄们让他干的时候,他要么说女人太胖,要么说女人太瘦,胖瘦都合适他又说味道不好,情绪不对,躺在下面这女人的眼神活像老旦家里的毛驴。老旦知道他心里有病,也不勉强。二子也是战斗英雄了,等回了板子村,有的是女人稀罕他,横竖治了他这病。

“多大了?”老旦问一个小兵。这孩子的脸白得和姑娘似的,风再大一点就吹破了。这样的新兵见过不少,大多活不过几个月。老旦早就不再心疼这些娇嫩的炮灰,他无法形容这感觉,直到一个有文化的参谋告诉他,这叫麻木。

“十六了……”小兵是南方口音。

“啥时候来的?”老旦歪下头。

“七十五天了。”小兵不敢抬头。

“咋记得这清楚哩?”老旦笑了。

“自打来了,天天记着。”新兵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家是哪儿的?”夏千叉着腰问。

“淮阴的!”

“淮阴在哪旮旯哩?多大地界儿?”二子问。

“我家在苏北,韩信你晓得不?淮阴侯。”小兵抬起稚气的脸,眼睛像绵羊似的。

“淮阴猴?公猴还是母猴?”二子认真道。

“啥公猴母猴,咋这个也不知道!没听过戏——萧何月下追韩信?那是个大将军!”夏千一把推开了二子。

“你家里还有啥人?兄弟姊妹几个?”老旦问起惯常的问题,小兵怎么回答根本不重要,问这些是让他们放松下来。

“哦,报告长官,家里还有娘和一个弟弟,我家五个弟兄,四个都在咱队伍里。”

“都在咱们14军?”

“嗯,应该在110师。”

“那还好,离得还不远,几个兄弟可以互相照应,说不定哪天还能一起回家呢!”夏千羡慕地说。老旦看了眼夏千,知道他在扯淡,别说一个集团军,就是在两个团之间,那也是生死天涯。

“你叫个啥?”老旦问出最后的问题。

“报告长官,我叫杨北万!”小兵兴奋答道。

“呦?你这名字好大口气,那你几个兄弟叫啥?”二子抱着胳膊,对他一抬下巴。

“大哥杨东万,二哥杨西万,三哥杨南万,我是杨北万。”

“那你那弟弟叫个啥?”老旦也笑起来。

“他叫杨中万!”

战壕里笑倒一片。小兵杨北万这一家活宝,爹妈还真生出五个。笑过之后,众人更多羡慕。家里人丁齐全的,这一壕沟里还有几个?老旦拍了拍杨北万的头,替他扶正了帽子。

“开过枪么?”老旦又问。

“还没,路上有战斗……大家都打,我没敢……”杨北万红了脸,摸着他的枪。这是个和五根子一样的鸡鸡娃,身板虽然不瘦,却同样弱不禁风,他额前的一绺碎碎的刘海儿垂下军帽,肮脏杂乱,几乎盖住了一双恐惧的眼,而现在那眼瞳里多是羞怯和慌张,柔弱的嘴唇翕张着。

“那不稀奇,俺当年也没敢……”老旦又对夏千说,“教教大家。让他们别害怕。”

夏千应了声,就让新兵们向前走了,杨北万感激地看着老旦,老旦对他点了点头。他揪住要走的夏千又说:“把这个杨北万交给我,当我的勤务兵。”

傍晚时分,月亮从大地升起。两公里外出现共军密密麻麻的身影,一面面红旗裹着月色飘舞。他们没有进攻,忙不迭挖起了战壕,扬起的砂土像低沉的暮霭,里面翻飞着雪亮的锹铲。老旦估摸着他们怎么也要挖上一宿,这是共军的拿手菜,据说是打鬼子时候养下的毛病,只是纳闷国军的炮兵和飞机为啥闲着,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扔几串儿下去?

旁边战壕的两个营长来了。老刘打过野人山,老白打过南京城。自打到了这儿,一个多月仨人竟没见过面,老旦还以为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