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变 7

兵歌(3)

直升机在山谷里面超低空穿行,当然是为了躲避蓝军的雷达。为了造成蓝军监控部门的错觉,我们走的不完全是“之”字形路线,有时候甚至来回走,还在不同的地方进行悬停。在敌人未侦察明白来势何为之前,把人赶紧放下去就跑啊!给特种部队开飞机的也是真的不容易啊!要是在实战,深入敌后是个什么道理我不说大家也明白。

我们当时已经习惯这种颠簸的快速飞行和快速急停了。刚开始的时候绝对是上吐下泻啊,部队就狠狠练你,管你难受不难受、适应不适应,练练就适应了。所以我们后来也就适应了,再后来还嫌开飞机的小子开得不过瘾,跟坐小汽车一样没劲儿。

在飞机上我们借着微弱的灯光传阅猫头大队的常委们的照片,自然都是那种穿常服的大头照。我们都知道别人不重要,撕掉胸条就算完,撕不掉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那个猫头雷大队是一定要带回来的。照片的背面用荧光粉写着姓名、职务、年龄等乱七八糟的。但是谁都没有看背面,只是仔细再仔细地看照片抓特征,生怕到时候抓错。

我们在帐篷里面已经听了参谋长的简报,特种兵的文化程度再不高脑子是要一定够数的。准备一次特战行动是一个复杂的精密的过程,不像电影上那么简单,我们当年的每个队员都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背熟渗透路线和两条备用路线,撤退路线和两条备用路线,这就是六条路线;作战方案和两套备用作战方案,就是三套方案。可以想象弟兄们的脑子是多么好使的了。特种作战是一种精致的高级作战,是融合了情报搜集、战区指挥等的作战模式,当然没有电影上那么简单,全世界特种部队的密级都居高不下就是这个道理,凡是和情报作战沾边并且涉及战区级别指挥体系运作模式的都是必须要慎重的敏感话题——就此打住。

我拿过来照片就看雷大队。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鸟人,跟我们何大队基本上属于一个德性的鸟人,但是实质上略有不同。他没有何大队黑,也没有何大队壮,还戴着个金丝边眼镜,哎呀,看上去不像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像是军校里面的教研组老师,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个善茬子。看他眼镜下面的眼睛就知道,那种被光学镜片过滤过的杀气犹存,寒光刺骨。我相信凡是能在特种部队当上军事主官的都不是一般人,而且能跟我们狗头大队在全军有那么一拼的也不会是一般的部队,绝对也是鸟气冲天、很有折腾劲头的部队。叫猫头归叫猫头,那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我心里估计人家也叫我们狗头,都是小兵这点儿心思我们还是能猜得出来的);喊完口号不管用,还得去干,那就得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我们要先到哪儿再到哪儿呢?说实话我们弟兄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是看过红军情报军官帮我们制作的猫头大队的三维立体纸版模型。至于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们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没有问;怎么进去也没有详细说,只说到时候有人带我们进去。我们都是军人,这点儿道理是明白的。不过那时候我就在嘀咕:难道军内演习中何大队也在蓝军内部安了内线?这个念头也就那么一闪而过了,不该我操心的就别瞎操心,小兵就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还有什么可以问的?

我们就飞啊飞,狗头高中队絮絮叨叨地讲着猫头雷大队的一些往事,我这才知道原来狗头高中队不仅认识他而且对他很熟悉。

边境特工战的时候雷大队还是我们军区的,也是侦察大队的,居然还是我们何大队的副手。狗头高中队和我们苗连都是他们的手下,包括我们政委还有几个主要的军官都是他们的老部下,互相都熟悉得不得了。让我差点想从飞机上跳下去直接摔死的事情是,雷大队这种特种部队的部队长居然不是军校毕业的,这也罢了,他怎么可以是学音乐的呢?而且还居然是名牌音乐学院学指挥的,我不知道交响乐的指挥跟特战的指挥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我那时候不怎么听交响乐,到了部队就更加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