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4章 乡愿必除(第2/5页)

枣强王师将领许纯,乃是远青州广固镇将许宁从子,此前受遣率军急进枣强,心中已经不乏已经死战于此的决然。可是当他真正来到枣强后,却发现需要面对的情况较之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虽然没有死战守城的凶险与壮烈,但情况之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前锋小将能够决断处理的范围。

由于地在冀中腹心,枣强城池保存尚算完好,许纯所率两千前锋步卒在前路斥候的接应下顺利入城,城门封禁之后,便成一座稳固的据点。

虽然入城之后并没有遭到羯军的凶猛进攻,即便是有一些强梁凶人欺近,但在辨认出王师旗号之后,也都不敢轻易招惹,或是请求归附,或是远远遁逃。

但是许纯仍然不敢松懈,特别每当登上城楼极目四望,看到城外郊野中那密密麻麻的流人群体,许纯心情更是恶劣:“这些该死的羯狗,究竟驱逐多少北地乡人离乡赴险、亡命野中!”

城外流人越聚越多,特别在许纯进入枣强城竖起王师旗幡之后,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内,各方流人蜂拥至此,哀号泣诉于郊野之中,请求守城王师能够放开城门,收纳他们入内,以求一线生机。

要求虽然不复杂,但许纯却不能轻易点头。枣强城池虽然颇具规模,但那是作为一个军事据点而言,可容万数军众于此据守。

然而现在城外集聚生民已经达于数万之众,根本不是区区一座枣强城能够容纳的。城外民众渴于归安,一旦真的打开城门,有人得入、有人不得入,巨大失望之下,谁也不知会爆发出怎样的动乱。

而且,关于信都方面的情报了解仍然乏于确凿可信的渠道,并不能排除城外这些游食之中暗藏奸邪,一旦大意纵入,对城内王师守军而言便不啻于灭顶之灾。

但就这样闭城不出,对许纯并其麾下王师将士们而言,同样是一种煎熬。北伐战事进行到这一步,除了甲士本身建功立业的基本诉求之外,不可否认的是,王师上上下下都有一种勃然的正义感,他们绝不只是单纯的当兵吃粮、卖命求功,更是再造诸夏新生的堂皇之师!

可是现在,城外便聚集着大量亟待拯救的诸夏生民,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倒毙于残冬的严寒郊野中,一个个眼神空洞、神情麻木,每一声哀求,几乎都是在压榨消耗人生仅剩的一点力气与潜力。

面对这样一群劫余苦难之众,见死不救对于城内王师将士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更让人深深感受到有心无力的那种负罪感。

“将军,城外又有投书!”

许纯刚刚自城楼返回,便有守军士卒匆匆呈上一份麻布。麻布上是字迹潦草的血书,包裹着石头被人投入城中,这便是近日来城池内外最主要的沟通方式。

血书书者自称清河郡东武城曹达,本是羯国一名郎官,因为羯国遭逢大变,被乡人推为首领率领乡众返乡。这已经不是其人投入城内的第一封血书,此前几份或是陈述信都变故,或是请求王师放开城禁,准许乡人入城避祸。

这一份新的血书,字迹同样潦草,又是请求王师就算不开城纳民,也请在城外暂时开放几个放粮赈济的地点,暂且稍慰群情,否则城外数万号寒之众若长久看不到生机所指,将绝望崩溃。

“……城外泣号野众,受掳于贼,诚非所愿。芥蚁之属,虽死不足惜,可怜者唯新闻王师跃上,即决然弃胡,跋涉而归……将军幸立仁义旗下,自以王业贤臣而居,不救不庇,胡取贤声?郊荒累骨,趋义而亡,则仁义何存?王业何附?仆曾立腥膻之列,渴贤王仁治,刺心为谏,愿将军名实俱归……”

许纯将这一份血书匆匆一览,心中可谓羞怒交加。这一份血书措辞已经非常不客气,乃至于暗指王师欺世盗名,以仁义自标,但对于来投的北地难民却不施庇救,任由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