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章 巧于藏拙(第2/3页)

但如张坦一般想法的毕竟少数,大多数人逢此变故,本能还是要让自己趋利避害,改善危险处境。而眼下王师各路人马尚在外扫荡肃清,也没有太大的精力监控他们,所以这战俘营中,每日都不乏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能够被关押在此处营地的河北时流,主要还是地方上的乡望豪强,至于一些胡虏出身的羯国臣子,早在王师扫荡途中便被手起刀落的干掉了。

这些人凑在一起昼夜商讨,倒也不是在酿生什么针对王师的大阴谋,他们在羯国本身便是被提防打压的一群人,自然也没有为国捐躯的勇烈。但能够在石虎这样一个暴虐的主上统治下还能存活至今,自然难免就心思多了一些,不乏审时度势之敏感。

他们也邀请过张坦几次,但张坦经受过教育后,更觉这种自谋只是浪费时间、精力,即便出于旧情而列席其中,也都少有发表意见。几次之后,这些人便也觉得张坦敝帚自珍,心中不悦,便开始隐隐将他排斥在外。

张坦乐得清闲,冷眼旁观这些人每日里长吁短叹、长谋短虑,再想到他们多半徒劳,心中便不免生出几分恶趣的快意。

此前的他,甚至已经甘于赌上家人性命,献出偷袭临清的奇谋,诚意之大要远远超过这些人。但事实证明,他们这些河北人已经根本不具备再与行台算筹码、提条件的资格。此类用心,或许不会招至身死大祸,但也注定无功。

当然张坦也并不是一味的自暴自弃,因为先投降这一点经历,还是让他有所收获,明白到在面对王师的时候,唯有恭顺、唯有敬服才是最不会出错的作法。

所以他几番软磨硬泡,终于求请谢曜帮他向外通信。而张坦向外通信的唯一内容,就是联系东武城的家人,不要再考虑他们张氏仍然留在羯国为官那几人,也不要再顾虑王师兵临冀南究竟是长治还是短攻,趁着王师兵锋还没有迈过临清城前,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家业,最好是将东武城一并投献于王师。

这一封书信中,张坦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至于理由,则没有讲述太多。毕竟他作为一个战俘,就算有幸得于外界通讯,否则监察的王师也不可能容忍他向外透露太多讯息。

至于能否说动家人,张坦其实信心不大,因为他家几人在襄国担任高位,与羯国纠缠太深,想要一朝痛下决断的舍弃,需要极大的魄力。但目下族中,有此魄力的人实在不多,甚至就连张坦自己,都是在亲身经历之后,才总算深刻感受到王师无可抵抗之强大。

但无论如何,发出这一封家书之后,他总算自己心安了。即便日后整个家族还要遭难,并不是因为受他临阵投敌的牵连。祸福由人,各自取之,如果家人一定要强抱将倒之大厦,之后粉身碎骨,也是咎由自取。

张坦虽有几分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但这一封书信,还是给他自身处境带来一个不大的转机,那就是之后北上兴国津的晋军都督沈牧抽出时间来,又见了他一次。

这一次见面,沈牧常服装扮,虽然稍欠早前戎装在身的威武,但端坐席中,也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概。

“张坦?你还是个不错的人,起码是不蠢的。”

见张坦步入帐中,沈牧摆摆手示意他落座席中,继而拿起张坦那一份家书原件,向他扬了一扬。

听到对自己的这个评价,张坦自嘲一笑,旋即便又拱手道:“都督此言,实在让坦愧疚难当,此前自以为得妙,力献拙谋,小觑都督英略,愚计至斯,岂是蠢钝能当?”

沈牧闻言后便笑起来:“这也不足说你这个人就是一个蠢物,只是你终究还是小瞧了王师的强杀力攻之能。若是不知自身势力几许,你那一番进策,我也未必不会兼听采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