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6章 德乡为桑梓(第2/3页)

听到这话,顾毗仿佛胸口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脸都憋得通红,他是在夸这小子?语义被如此曲解,他偏偏无从反驳,难道要承认土器污浊,自己把老爹土葬是人间之大不孝?

此时纪府门庭外不乏访客,亦多曾受到顾陆高门类似的言辞羞辱,听到沈哲子这番言论,尤其看到顾毗苦于无从自辩的窘状,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击掌赞叹。以后再有人讥讽他们瓦同玉陈,大可以以此反击。

听到有人赞许,顾毗更加情难自控,几乎忍不住要拂袖而去,但要他承认在一个垂髫小儿面前落荒而逃,则更加难以忍受。脸色青红变幻不定,他恨恨道:“让客人长久站在门庭之外,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纪友受此牵连,心中也是委屈不忿,既然辞锋不胜,老老实实进门就是了,偏偏自己要呆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取其辱又能怪谁?

虽然腹诽不已,纪友还是一副恭谨模样,先把顾毗引入门中,交待门生领其入府,而后才又走出来,不乏钦佩的对沈哲子说道:“维周你辞锋如剑,顾散骑想在这方面跟你争雄,真是自寻烦恼。”

沈哲子即将成为纪瞻的弟子,辈分上比纪友高了一层,让他以长辈之礼对待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情感上有些无法接受。直呼其名,未免又有些不恭。折中之下,便以表字称之。

此前对沈哲子虽然有冷眼不忿,但接触下来,纪友少年心性,眼见到沈哲子与成人应答都不逊色,还得到大父的赞许认可,心里渐渐生出些许佩服,便有了亲近之意。

“还是要多读书啊,文学。我华夏文字博大精深,常人能用不得一二,辞辩小道,徒逞意气而已,于事无补。”

身受纪瞻如此抬举之厚,沈哲子自然要投桃报李,时或指点纪友一下。古人治学,自然要比后世精深严谨,但是阅读面未免就狭隘一些。

纪友深以为然,倒不是想要如沈哲子一般纵横捭阖,时下清谈成风,一个人如果能够雄辩滔滔,在社交场上本就是一项重要技能。这种风气,大概类同于后世那种靠脸吃饭的小鲜肉为了万人追捧,不惜花钱脔割寸剐其肉,也要弄出一个清新精致的外貌。

随着顾毗入府,宾客到访达到一个高峰。建康乃是吴人主场,纪瞻又是南人硕果仅存的国士,吴兴沈氏虽然清望不著,但亦非等闲。

因此但凡南士,无论关系远近亲疏,一旦得知这个消息,纷纷上门来拜贺。尽管今天还不是正礼之日,但闻讯赶来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除了露个脸刷刷存在感之外,也不乏想要探一探纪、沈两家联合更深的内幕。

时下局势波诡云谲,高门寒士俱是惶惶不安,各有烦恼,因此希望能从一些标志性的事件中,稍窥一丝局势演变的轨迹。纪瞻南人之望,要收江东豪首的沈家之子为弟子,无疑就是一件极具征兆的事件。

抱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很快,乌衣巷就汇聚起长长的人流。过往络绎不绝的车驾几乎塞满尚算宽阔的街道,甚至发生了极为罕见的拥堵现象。

沈哲子作为当事者之一,站在纪府门前迎宾,感觉自己就像是礁石一样,承受着人流一次次猛烈的冲击。

来访者大多有官身,来赴这样的集会自然要摆出与身份相应的仪仗才不至于怯场。所谓的冠盖云集,沈哲子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他感觉自己就像后世人代会的迎宾,这一天下来所见到的官多不胜数,满脑子嗡嗡乱响,这个郎、那个监,又或什么什么将军。

到最后已经不必再分辨对方来自哪一家,是个什么官位,只需要机械的点头作揖应答寒暄。人言看杀卫玠,如果太受欢迎了,身体不好实在消受不起。

为免于自己先于纪瞻挂掉,沈哲子只能退败下来,请几位族人代劳接待。同时也不忘把沈沛之安排在那里,让这位未来吴兴沈家的大名士先习惯一下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