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因一小儿妄动刀兵(第3/4页)

裴该闻报大惊,急忙召郭默、杨清等人前来计议。二人将卷宗、账册,全都摊开在裴该面前,逐一指点说明,并道:

“前游使君、裴使君(裴粹)皆报,神器初易主,关西诸戎颇有不稳迹象,被迫新募上万兵马,则于粮秣物资,难以按原计划供奉洛中。谢风、苏峻方东行,所食地方粮秣,也无多余输往河北。臣等因此检点府库,百般筹划,勉强可供祖元帅所用,但水路既绝,转行陆路,恐怕便不能及时输至枋头了……”

郭默因此叩首,自称死罪——这人原本挺嚣张跋扈的,既从裴该,略微收敛些,但等裴该称帝后,却彻底恭顺起来——并恳请交卸枢密副使之责,宁可归军中去做一名旅帅……哪怕营督也成啊,这筹划粮秣物资,实为苦事。

裴该定睛一瞧,果然郭思道连眼圈儿都是黑的,看起来这段时间确实把他给累惨啦。

郭默生性狡谲,故而也善能望风转舵。他知道自己不是裴该的原从班底,在长安行台担任枢部掾,明显裴该就有收他兵权之意。原本谋划着,我先收敛爪牙,好好干上几年,将来未必没有再外放的机会。谁想裴该竟然受禅称帝,而他郭思道因此列于诸将之上,名位仅次于陶侃等七名宰相。郭默这下子反倒踏实了,心说没实际兵权正好,不会受人主之忌,陶士行垂垂老矣,等他一退休或者干脆死了,我便有望成为宰相——出将何如入相啊?

然而这回陶侃才走,他就碰上这么一大难题!

郭默于军略谋划尚有一日之长,对于物资筹集、调运等后勤工作则向来苦手,唯任杨清。如今攻取并州的计划还没草拟完,就因为拓跋南侵而被迫搁置,河北战局又由祖逖负全责,不受枢密省的遥控,导致整个部门工作重点倾斜,全都落在物资统筹上了,则在主官出外的情况下,他这个副职又怎么可能做甩手掌柜呢?

一连数日,忙得郭默是食不知味,卧难安寝,不但眼圈儿黑了,整个人都连累带急,明显瘦下去一圈儿。他心说这事儿若是办砸了,我又不是天子旧部,很可能失宠甚至于受责罚啊,宰相的前景怕是要泡汤……还不如先请求外放,避过这阵风头呢。陛下您若是不放心我,那就给个营督当也成啊——反正我原本在大河上下游击的时候,所部兵马就很少超过一万。

裴该抚慰他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留侯之功也,朕寄望于卿甚殷,何言出外?”转过脸去问杨清,说统筹粮草的工作主要由你负责啊,怎么会使得上官如此操劳,而且心累呢?

杨清急忙辩解道:“臣岂敢不专任其劳?然而郭枢副忧心于王事,不敢稍有懈怠,近日季节更换,又感风寒,乃至于此……”郭默那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所以瞧上去才比我憔悴些,其实我也有卖力做事,也很劳乏的呀!

随即又为自己分辩道:“其实若祖元帅上奏枢密省之兵员数确实,前日供输之粮,亦可再用月余,足可支应河北战事,以待河运畅通。然却屡番催促运粮,云将难以支撑,臣实不解其意……”

……

且说祖逖往攻三台,三台守将乃是石勒起家十八骑之一的大将王阳,此外郭敖复失林虑,也逃来相依,两军会合,有万余众。

所谓“三台”,乃是当年曹操平袁绍后迁居于邺,即在城北濒临漳水处所修建的三座大型台式建筑——前为金凤台、中为铜雀台、后为冰井台。其台俱高十丈,并建五层楼,下造甬道,上搭飞梁,相互勾连,三台及其附属建筑占地面积极广,足可容纳三万兵马。

晋时诸藩混战,两大主要战场就是洛阳和邺城,几经蹂躏,邺——也即今日的临漳——城池残破、百姓流离,已不可居,更不可守。是以昔年刘演被刘琨承制拜为辅国将军、魏郡太守后,即率勇士千人逾太行而东,先屯廪丘,斩王桑、逐赵固,复归于魏,见邺城不可守,便即别驻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