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代北风云(第2/4页)

后来蒙古西征之时,也往往携带大匹牛羊作为粮食补给,然后绕过城邑,长途奔袭,直取敌方腹心之地。但那终究是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而且西域各国并无中原这般坚城可恃啊。你如今深入晋地,也敢这么搞,那不是作死呢吗?

况且九原以南地区,正当两大盆地的衔接处,道路狭窄、地势险要,即便赵军不设伏,只是简单地据垒而守,你轻易也打不过去啊,到时候身后各城出而抄掠,又该怎么办了?

看起来郁律自从继位以来,先破刘虎,再定乌孙,多次南下并州,杀得石虎只敢守城,实在发展得过于顺利了,就此因胜而骄,而从来骄兵必败。

想到这里,裴该就又问:“代王返回平城后,可有检讨此战之失么?今命卿来,是与我相约夹击石虎么?”

拓跋头听问,面色略显尴尬,赶紧垂下头去,禀报说:“告大司马,代王今已薨逝,我部新单于继位,是故遣小人来……”

裴该双眉略略一皱,当即打断拓跋头的话:“代王薨逝了?因何而殁?”

拓跋头随口扯谎:“乃是在阵中负了伤,返归平城后不治身亡……”

裴该紧盯着拓跋头,突然间嘴角略略一扯,似乎在笑,质问道:“郁律得非为人所弑么?!”

拓跋头当场就慌了——大司马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能掐会算不成么?

裴该当然不会占卜、预言,而且对于《魏书》中所载拓跋部先世的记忆也很模糊,就光记得原本历史上,郁律貌似不是好死的了……关键他在乱世中拼搏既久,又身居显位,察言观色的能力愈发精进,瞧着拓跋头的神情就感觉不对啊——一提到郁律之死,你为啥赶紧低头咧?面上不见哀戚之色,俩眼珠子反倒骨碌碌乱转……

——孟子云:“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果然脱口质问:“郁律得非为人所弑么?!”则拓跋头的慌张之态,估计就连旁边儿的裴熊都能瞧得出来。裴该不等对方否认或者辩解,便又问:“今单于为谁?”

“是……是贺傉……”

裴该点点头:“那想来弑主者,乃是祁氏了。”

在原本历史上,确实也是祁氏弑杀了郁律,只不过还要延后几年才发动,对此裴该自然是记不清的。然而他既然得到了裴熊,逢有余暇,自然会向其详细探问拓跋部中的情况——目前拓跋鲜卑是强有力的盟友,将来也说不定会成为敌手,怎可能不预先探查其内情呢?就此得知贺傉的名字、来历,以及……这孩子年纪还小哪。

谁受益最大,则谁为幕后凶手的可能性最大,既然贺傉还年轻,则多半是这一支的用事之人煽动发起的政变。用事之人是谁?祁氏虽为妇人,在族中实有权势,这是连裴熊都知道的事情啊。

所以裴该直接就点名祁氏了,拓跋头闻言更加慌张,赶紧拱手躬身:“这都是大司马所言,小人并未曾道片言只字……”这就等于变相承认了裴该的猜测啦。

裴该倒也不再追问——拓跋部中政权交替,跟他本人关系不大,而且既成事实,也无谓追责;虽说拓跋乃晋朝钦封的诸侯,但目前无论洛阳还是长安,真能够管得了这家诸侯么——当即抬手招呼,说摆宴,我要好好款待来使。

食案摆将上来,裴该西向坐主位,拓跋头东向坐宾位,还则罢了,裴该更使裴熊南向作陪。鲜卑人虽然不讲究,但拓跋头往来中原多次,他是懂得规矩的,心说我这表外甥不过是大司马家奴而已,即便是我亲戚,也没有陪座的道理……难道大司马已然开释其为部曲了么?

其实裴该脑袋里压根儿就没有“释奴”这种词汇,因为他本没有蓄奴的习惯,家中奴婢,在他看来,跟自己只是雇主和打工仔的关系,想啥时候辞职都可以。啥,我还能掌握奴婢的生死?按道理没错啦,但我还真狠不起这个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