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鸿门宴(第2/4页)

众人闻言,全都傻了——唉这什么意思啊?这位使君并不如同传言那般好说话嘛,他今天怎么貌似胃口比起祖太守来都只大不小?这是真话是假话?是恐吓我等,还是漫天要价?无不把目光投向陈奋——你是我等盟主,赶紧说句话吧,该如何应对使君此议?

陈奋也多少有点儿蒙,但势不能容许他长时间思索,于是当即喊起冤来:“我等实无背叛之意,使君勿听宵小之言……”

裴该冷冷地望着他:“我只问汝,从是不从?”

“实、实难从命,不如……”

裴该当即双眉一挑,两眼一瞪:“既不肯从命,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了!”右手的竹杖当即朝向摆在几案上的铁兜鍪就抽了上去,“当”的一声,声音还颇为清脆。随即“呼啦啦”脚步声杂沓,众人一抬头,就见屏风后和侧门外瞬间便涌出数十名兵卒来,卫护在裴该身前,而且个个手执弓矢,一站定便开弓拉弦,把亮闪闪的箭簇瞄准了自己。

而且同一时间,身后也有脚步声响,有人大着胆子转过头去一瞧,就见大堂门口同样堵上了数十人,也全都执弓相向。

陈奋不禁愕然道:“原来使君召我等来,并无好意!”

裴该得意地点点头:“不错,今日乃是鸿门宴!”

……

裴该早就想收拾这票坞堡主了,他可没打算跟陈奋等人和睦相处。

有句话叫做“皇权不下乡”,那是古代中国社会因为统治成本和官吏人数的限制,所造成的无奈之举,一定程度上允许乡社自治——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古代社会,也确实无“封建诸侯”之名,而有封建层级之实了。

但中国古代终究与西方古代不同,中央政府相对强势——大部分时间段——对于地方自治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一旦逾越出了一乡一里的范围,就必然会遭受打压。前汉因此出现了不少的“酷吏”,专注打压地方豪强,甚至不惜于流血漂橹。经过反复清洗,到其后期,起码在精神层面已经大一统了,除了少数偏远地区外,并不存在“知道地主不知道官吏,知道官吏不知道皇帝”,或者“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的情况。只是地方势力也会反弹,新起的儒学思潮与宗族势力相结合,很快就产生出了“经学世家”这一毒瘤,就此酿成了长期的动乱和分裂。

魏晋南北朝时期,可以说是对秦汉第一帝国的反动,在开历史的倒车。

而且在乱世之中,非世家的地方小势力也重新膨胀,利用政府权威衰退甚至是退出的机会,在中原各地建造起了大大小小的坞堡。这些坞堡,可以说就是一个个微型的割据政权,在无形中也把晋朝在中原残存的势力割裂得七零八碎,再无法凝聚力量以对抗胡汉国也即前赵,以及其后的后赵政权如飓风般的侵攻之势。

固然祖逖北伐的时候,很多坞堡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甚至于受其领导,出兵出粮为他卖命,但这与其说是坞堡主们心向故晋,还不如说是祖士稚个人魅力的号召,而与其说是他个人魅力所致,还不如说是因情因势,不得不为之举。因为当时无论刘氏还是石氏,都在忙着稳固黄河以北的土地,河南地区处于半真空状态,祖逖恰在此时强势进入,才使得那些坞堡主们不得不暂时性地俯首帖耳。

史书上记载,当祖逖杀到河南之后,“河上堡固先有任子在胡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彼等若真是有戎晋之别、思晋之念,又怎么会先任子质胡,继而长期维持两属的局面呢?祖逖不能及时吞并、消灭这些坞堡,遂使得自军有若散沙,既不耐苦战,在他这个魅力无穷的领导者去世后,势力也便瞬间崩塌了。

故此裴该有了后世的经验,绝不能蹈祖逖之覆辙。尤其当他进入淮阴城之后,发现除了县城里部分富户和手工业者外,基本上所有的县民,尤其是农业户口,全都被那十一家坞堡所掌控,他这个刺史而兼县令,基本上就是个空头衔。可想而知,这种状态倘若不加以扭转,一旦有胡骑入侵,将会有不少坞堡直接转身投胡,剩下的大概也以“两属”作为既定方针,坐观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