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参乘

其实在裴该穿越前,原本的时间线上,大概一个多月以后,石虎确实领兵跟晋军见过一仗,那可以算是石季龙的初阵。根据史书记载,当时石勒已经决定放弃东征计划,转道北归了,但恐晋军追击,所以才派石虎率两千骑沿淮向东,以觇晋军动向。正好江南的运粮船经过巨灵口,石虎一见大喜,就率兵前往劫掠,结果将士争抢米、布,一不小心就踩进了晋军的埋伏圈,导致大败,光掉进淮水里淹死的就有五百多人。石虎奔逃百里,这才会合了石勒的主力,结果还导致全军皆惊,以为晋军这就要杀过来了……

在这条时间线上,王导接到战报,当即写信关照纪瞻,要他严密防守,切勿轻易出战——千万别以为打了个小胜仗就了不起啦,我方各路兵马尚未集结完毕,而石勒主力也还完整,故此当以固守为上。于是石勒就安安稳稳地离开了葛陂,掉头回北方去了。而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情况也差不太多,石勒会合石虎后,便即重整士卒,严阵以待,然后晋人恐有埋伏,退返寿春,不敢出来了……

在这条时间线上,纪瞻在那封信里还说了,他询问裴该相关石勒军中情况,据裴该判断,羯贼粮秣将尽,而且因为不习惯南方湿冷的冬季气候而疾疫丛生,所以不日便将北归,建议大军溯淮而上,狠狠咬住他,只要牵绊住敌人一两个月,则贼军必溃;最不济也看准机会,等敌北归时从后追杀,必能获得大胜。但是纪瞻说裴该年纪轻,又不懂打仗,我不认为他的判断有准儿……王导在回信中赞同纪瞻的看法,说只要大军汇集,石勒见无隙可趁,迟早是要退兵北返的,正不必轻易出击;至于追击么……也未必靠谱,还是以守备为上。

这回王导再问从寿春过来的军吏,对方回答说:“贼军已北遁矣。”王导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笑笑:“不想竟被裴文约侥幸言中。”

等问完了前线战况,王导这才转过头来和裴该见礼。当日司马越军中参谋,数量最多的就是王、裴两家人,王导虽然离开得比较早——被借调去了司马睿幕府——但跟裴该也是见过一两面的,故人重逢,不禁唏嘘万千。然后他又提醒司马睿,说大王您请收泪吧,江边风大,还是把东海王妃迎回建邺城中再叙话不迟啊。

这会儿裴氏的马车也从楼船上运下来了,早已不是当日渡江时候的那一辆,纪瞻给换了乘华贵的厢车,描金绘银,极其的富丽堂皇。但马还是原本那两匹,因为寿春晋军中实在找不出来更为神骏的畜牲了——即便北人只是用来拉车的。于是裴氏就在芸儿的搀扶下上了车;裴该有点儿茫然,不知道是该跟在后面走好,还是问王导要匹马来骑好——可是瞧这四周,貌似也没有可以骑的马吧?司马睿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文约,可来与孤同乘。”

裴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谦辞,但司马睿却不肯放手,还是把他硬给扯上了自家的马车。两人都在悄悄地互相观察对方,司马睿见裴该上车之后,不敢安坐,却挺着腰做跪姿,心说这小年轻很不错啊,既很谦抑,不自矜功,又知道轻重,或许可以重用吧——当然得先王导点头才成。

其实裴该只是受不了这年月没有避震系统的马车而已,你说这要是屁股落坐,靠着臀肉缓冲还则罢了,跪坐在车上,就不怕把双腿给颠断吗?我还是跪着吧,方便随时改换姿势,一旦翻车,跳下地也容易一些……

裴该观察司马睿,就见这位琅琊王也就三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方面广颐,胡须疏落而整齐,一副忠厚之相——跟记忆中整天板着脸,气雄威重的东海王司马越差得很远,根本就不象是一家人。司马睿身上几无威势可言,就连说话都显得那么的温和、柔婉,跟前世见过的那些整天面向领导而非普通群众的小官僚没啥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