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君子和隶农(中)(第2/3页)

哪怕是自己也是一样,奋勇厮杀,图的是什么?

还不是让自己的子孙拥有土地、封地、人口、地位、财富吗?

有些人本来是姜齐的贵族,有些也是陈田一脉的,可都是一样。

他们觉得,自己的祖先当初跟着武王伐纣的时候,如今那些庶民的祖先在干什么呢?

现在却想要土地?凭什么要给?凭什么土地就是归属于自然之物,就该归属于天下每个人?

有些尚且清醒的贵族军官,试图用道理来阐述自己的合理性,便道:“泗上不还是一个样子?土地的确归属于人,可土地却可以买卖。钱确实可以传给子孙的,那和直接把封地传给子孙有什么区别?”

“还有泗上的那些作坊,按照墨家所说,财富源于劳动,那些作坊的织机、提花机等,难道是那些作坊主自己做出来的吗?并不是,可是却归属于他们,按照墨家所说,应该归属于那些制造机器的工匠才对。”

“我看墨家这一套,和我们并无区别,他们却大谈他们才是利天下,我们却是害天下?”

“狗屁!我看只是那些大商人想要购买我们的土地,却碍于封田不得买卖;那些作坊主想要封田的农夫去给他们做事,却碍于民不得变业不得迁徙!”

更有军官带着一种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淡然,冷笑道:“贱民无智,民众只知道眼前的利益,却不知道土地归私之后,他们难道能敌得过那些豪商大富吗?总有一天,他们要为自己的短视我无智付出代价!”

“到时候,成千上万的人将失去自己的土地,进入城邑作坊做工、亦或是在那些豪强的土地上佣耕。”

“封地籍田制下,最起码农夫还有自己不可售卖的土地,最起码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劳作而不是把他们饿死。”

“可他们选择了墨家,最终的结果,他们将一无所有!到时候连自己种植土豆的几亩籍田都将失去。”

“可叹他们却还替墨家摇旗呐喊,这何异于完工射雁而雁主动摘下翅翎相送?”

几个贵族军官都摇头,觉得民众实在是愚蠢,难以和他们讲道理。

泗上的一切制度,带来的不只是贵族的恐慌,更是贵族们的一种理想的破灭。

一个正统的、姜齐时候就是上士家族的军官带着一种哀婉的语气,苦笑道:“君侯有大夫、大夫有士、士有隶民,这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墨家谈及契约,实际上无信的人才用契约,真正的君子难道要用契约吗?”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蕴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风》有《采蘩》、《采苹》,《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唯有礼,才能够教化万民,纵无契约,亦不能背弃。”

“墨家却不谈礼,反倒是认为礼难以做到,索性不做,将人性的恶放出,说是什么人性无善无恶,实则他们一直都在相信人性本恶。若不然,又怎么能认为天下纷争不是源于教化不足、而是源于规矩不对呢?”

他摇摇头,又道:“是故,原本,国君,上卿,大夫、士、庶民,这是一个没有契约而胜似契约的整体。”

“这是一种大家为一家人,一家人还要分出父母兄弟子女孙辈呢,只不过这个大家庭中,有人做家长,有人做儿女子孙罢了。”

“作为天子分封的诸侯贵族,秉持着上帝的意志,用仁爱去关怀那些最穷苦的庶民,使得最穷苦的庶民,也知道君王不是不想管他们,而是没有知道他们的苦难。”

“他们相信,若是受了委屈和屈辱,在困厄之中,仍旧会相信君王大夫会为他们主持公道,会有真正正直的君子用恻隐之心和仁爱,去关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