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争鸣之困(六)(第2/3页)

他这样的人,反对宗法制和原因,只是因为宗法制下他们是低阶贵族,他们反对的只是他们不是大宗主宗大夫上卿的宗法制。

当现在他们已经得利,但又面临着宗法制解体、人身依附关系逐渐瓦解的局面时,便琢磨着向后退一退了。

泗上允许迁徙,宗法制不许迁徙,这是个很大的差别,当东乡子琪越过最开始反对宗法制对他这种低阶贵族的束缚后,便开始走向了反动。

这一次宋国的政策即将发生极大的变化,东乡子琪和希望弄清楚奴婢到底算不算是私产,是否得到法律的承认,这很关键。

孟孙阳虽然经常和墨家辩论,说起道理来有时候也会噎的一些墨者无言以对,但终究缺乏执政的经验。

按部就班、制度不变的前提下,做个贤人名士,辅佐一国,其实很多人可以做到。

但若是变革法度,改革制度,照顾到方方面面,还能够使得一地一国安康富足的,那边可以称之为天下无双了,如后世之吴起、商鞅,之前的李悝,皆为此辈。

面对东乡子琪的问题,孟孙阳思索许久道:“此事应当不成。虽然百家各行其政,各乡治各乡,然而终究需要有大宪的,各乡之法之令虽可因地制宜各行便利,但却不能违背大宪。”

“奴婢为私产之事,断无可能。就算墨家不出面干涉,以将来宋之制度,百家争鸣论政,投票是非,单单农家便有不少人,他们必然是反对奴婢为私产的。”

“再者,墨家人人平等之说、人皆天帝之臣之说已经传于天下,这一步一旦迈出去,想要再回头就难了。”

东乡子琪叹息道:“可我们也难啊,如此这般,泗上与我等争利,真要是将来推选贤人,我们必要推选能够与我们有利的人为乡贤才是。”

“你知道原来与我佣耕,每日两餐,每年只需一些铜钱即可。如今一个人却要花费多少?”

“你既说之后宋地将行推选贤人之政,我且问你,这无地、无恒产者、与人佣耕者,也有推选之权吗?”

“这是大事,不可不细思。”

一直不曾说话的詹何闻言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东乡子琪,哂笑道:“子琪之言,未免不知天下之势,实乃乡野之言。”

“宋的政策如何,取决于墨家。若不合于义,墨家以诛不义之名再来一次商丘,你能如何?”

“那你以为,墨家整日言人皆平等,选贤人为天子诸侯,这些无恒产者到底有没有推选别人的权力呢?”

“你在这里与我们讲道理,并无作用,你若能将泗上五万义师歼而灭之,莫说奴婢为私产,便是重回宗法、禁止逃亡、保你土地又有何难?”

“况且,今日宋人无地者多,明日土改,尽皆有地有产,又怎么能说无有恒产者众呢?”

东乡子琪心中一凉,正要再问,詹何又道:“正所谓,无为而治,天下自化。于此地,政策大抵如前。之前泗上也有共耕社,你的庄园里不还是有人留下与你佣耕吗?”

“你非是不能得利,只是要给的钱更多防止他们离开,无非是少得利了而已,这就是贪欲,久而久之,必将伤身,不能全生养生。”

“且听我劝,适可而止,心不可贪。”

东乡子琪心道,你们说的这都是屁话,你们倒像是让人人都能够分清享受六欲和纵欲之别,以至于天下人懂得全生保真,可何其难也?若人人皆为君子,儒家之言也不曾错,可治政容易,治人心难。

他也听出了一丝告诫之意,这话终究憋在心中没有说出,转而问道更为现实的问题。

“我听闻,没收的逃亡贵族之封地,皆要收回授予民众。那么,在我庄园内佣耕之人,是否可以分地呢?”

“就算可以分地,他们一无牛马,二无农具,又将如何能耕种自己的土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