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泰山之阳(四)(第2/3页)

况且他终究也只是个上士,实力不济,那些上卿下卿上大夫都失败了况于上士?

如今又传出墨家要分地的传闻,愈演愈烈。

这边还好些,总算没有南济水一战的局面,大量在军中的农夫受到了“蛊惑”而归乡,毕竟军中是天然的组织,被俘也是远胜于农夫分散的组织,最容易宣传。

如今城中已经开始乱了,城外这些乡鄙之地的农夫一辈子可能也就跟随封主出征才有机会离开百里之外,墨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扎根在各国农村,只能在各国的城市有足够的影响力,毕竟此时的城市也是以农业为主。

现在齐国的贵族们纷纷北逃,或入临淄,或越长城,并无几人还留在自己的封田内。

家臣心中担忧,前几日规劝过一次,今日墨家已经开始放出风声要分地了,他便不得不再劝一句。

于是道:“家主……墨家此番来,恐怕会有些难办。梁父城内,多数君子都已北撤,您难道不走吗?”

“宗子在军中,并无危险。您若留在这里,恐怕宗子心中担忧……”

“不若收拾车马,即刻离开。如今尚可还能走,我听闻,墨家并不严查……”

“宗子一在军中,参与了武城之屠,只怕墨家会借此而生事。”

这才是家臣最担心的地方,墨家穿的沸沸扬扬的诛不义令,早已经在齐国各地传开。

墨家表达的很明确,这不是齐国和墨家之间的仇恨,也不是齐人和费人的仇恨,而是诸公子君子和庶民之间的仇恨,凡是参与了武城屠杀的,一定要接受审判。

尤其是墨家明确表示,田庆和公子午,一定得死,正和墨家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而王公亦不免之意。

莫说此时的墨家规矩更为严苛,说一不二,便是原本历史上秦墨巨子腹的儿子杀了人,秦君亲自过问,秦墨巨子依旧杀子以正墨家之法。

家臣再三劝解后,老人哼了一声道:“我不走。”

“墨家不是讲义吗?他们既讲义,我便要和他们讲义。”

“若是墨家不讲道理而杀我,我可以让天下知道墨家不义、不理,这正是求仁得仁,死何足惜?伯夷叔齐难道不知道自己会饿死吗?他们选择了饿死,这是因为他们自己求来的,古之贤人可以如此,难道我就不能够这样做吗?”

“我有何罪?缘何要逃?丈夫顶天而立地,无罪不逃,逃了便是自己觉得自己有罪。”

“墨家谈义、谈天志,不谈天命。可不管谈什么,这天下的好坏总不是可以改变的吧?不能说谈及天命这便是好的,而谈及天志便是坏的?唯德永恒。”

家臣一听“求仁得仁”四字,身上已经惊出了冷汗,心道家主这只怕已经是萌生了死志!这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让天下知道墨家不义不仁,既求仁,又岂惜身?

可家臣却不想死,也不想家主死,便劝道:“宗子参与武城之事,以墨家的……”

老人闻言,怒声喝道:“休言!有罪无罪,凭什么要用墨家的义来定?”

这涉及到一些不可调和的东西,家臣不敢言语,只好换了角度说道:“宗子一在军中,一在宫中,正是墨家之敌,只怕墨家以此来治罪。便以天下的规矩,也正有夷族之罚……”

如今天下当然有杀全家的规矩,老人并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墨家的政策,但他听闻家臣这样一说,仰头大笑道:“说得好!有夷族之罚。罚便罚矣,商纣亦罚无辜。罚未必是罪。”

“我可以受夷族之伐,但我却不认墨家给我的罪名。吾子何罪?”

家臣心说家主你怎么这么执拗?可嘴上却道:“只怕子罪而父罚。”

老人再次问道:“子罪父罚,我可以接受。但是,吾子何罪?”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为齐臣,听从君命,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