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更与尧舜续旧题(中)(第3/3页)

话说到这里,便已是图穷匕见。苏颂若不能给一个让韩冈满意的答复,那接下来,虽不至于反目成仇,至少,这些年的交情就不会剩下太多。

韩冈略带紧张地看着苏颂,他虽有把握苏颂不会投向小皇帝,但他也没有把握苏颂会彻头彻尾地倒向自己。

“玉昆,”犹豫了不知多久,苏颂终于开了口,“前些日子你送给我的那本说泰西历史的书,我拜读了。”他停了一下,想了想,方继续道,“其中希腊、罗马的推举之制,确有可观之处。但唯有小国寡民,方可如此推举一国之君。”

那本书,本是从大食那边零零散散地搜集,然后再翻译整理而来,总结了希腊和罗马的统治制度——其中国名、地名的译名,都是韩冈亲自审定。

“小国有小国的做法,大国也有大国的治法,但唯有一件事,大国小国是共通的,”韩冈看了看苏颂,然后坚定地说道,“就是国事不能托付于一人!”

苏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却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

“即使所谓的天子,也不应该把天下生民的身家性命,赌在他的贤与不肖上。圣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愚忠于天子,只闻说夫子周游列国,也没听说先圣投效于周天子,为其尽忠效节。”

韩冈这是强词夺理,周宋岂能混为一谈?

但苏颂原本就不会有对天子的愚忠。那些能够蒙蔽世人的天命之说,在他这等自然科学的大家面前,完全是个漏洞处处的破皮灯笼。

又有谁会对一个才十几岁,全无德望,外表上又全无威严的黄口孺子投上全心全意的忠诚?

儒臣们维持忠心,一个是道理,二来是青史。儒者自束发受教,就被忠孝二字所束缚,又难免名利之心,想要名垂青史。

如果放下这两桩事,纯粹从利益出发,自古以来投效乱臣贼子的儒臣还少了吗?

苏颂放不下道理,又不想留污名于青史,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他,他绝对不会做出悖逆之事。

但理由,或者说借口,诸如此类的东西,韩冈的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