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孙渐隐近黄昏(中)(第2/3页)

“江南的丝厂就看他们怎么做吧,是生是死,全看他们自己。”韩冈说道。

“一切都是贪心的缘故,即是走上死路,也是他们自找。河北丝厂就没那么贪心,工人虽苦,可也没有闹到那步田地……这北人和南人,还真就是有差别。”

如此充满地域歧视的发言,让韩冈失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河北不适合养多季蚕,只开一季工,想盘剥也盘剥不了多少,百姓受损也不重。要是气候跟江南一样,看他们怎么做?糊弄外面的说法,你不要自己也上当。”

冯从义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又有几分不服气地说道,“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韩冈道:“要是西域办起棉纺厂,你看王景圣会怎么做。”

王舜臣驻屯西域,早就开始种植棉田。这些年,他占据了天山脚下的几处大绿洲,通过暗渠将天山上的雪水引下来。粮田不提,仅仅是开垦出来的棉田,就已经超过七百顷。这已经相当于关西、陇西棉田总数的十分之一。

“幸好他没想着要做。”冯从义庆幸道,“这要做了,西域都给他祸害了。”

王舜臣在陇西就有产业,棉纺工厂也有他一家,还没想着要利用这些属于官产和移民所有的棉田来纺纱织布。北庭、西域两大都护府也有官员曾提议过,由朝廷开办棉纺工厂,由此提供军需,并赚取军费。但韩冈就在中书,轻而易举地就以与民争利的名义给否决了。

“也是可惜,西域的棉花运不出来,否则棉布的产量还能增加。”

“关西那边是怎么传的?黑风驿一年只刮一场风,从正月初一刮到腊月三十,狂风一起,磨盘大的石头都满地滚,铁做的车厢都能给吹翻掉,修了铁路也没用。”

西域、陇西,相隔四千里地,而且中间还要经过几处整日狂风的荒漠。因而七百顷棉田的出产,基本上都是做成了冬衣冬被。一来棉花从西域运到关西不容易,运费远远高于成本。二来,西域也的确正需要这些填充料,比起羊毛,比起丝绵,单纯的棉花的价格当真不高。

“等到王景圣将黑汗国解决了,工厂需要煤和铁,也不能缺水,伊犁河谷是最合适设立工厂的地方。”

“太远了,都管不到。”

“也不一定要管,日后自然有办法。”韩冈说道。

“就是移民也太远了,比起西域,愿意去两广、云南的还多一点。朝廷宣传两广、云南太多了。”

朝廷一直在鼓动移民,尤其是在报纸上是经年累月、连篇累牍,都在宣传移民,韩冈改革科举,新增的秀才、举人,都有朝廷核发的荒田证。只要移民,上百亩土地轻而易举到手。

江南在一千年前是什么样?两千年前又是什么样?不是无数先民持续上千年的辛勤垦殖,怎么会有如今的鱼米之乡?

从“厥田唯下下,厥赋下上”的“岛夷卉服、厥篚织贝”之地,到唐时的“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大禹时土地卑湿的江淮之地,能变成如今的胜地乐土,既然至隋唐时,亦只有寥寥数县的福建,能变成人文荟萃之地,那或雨水丰沛,或气候宜人的两广、云南,当然也能成为下一个江南,下一个福建。

朝廷持续不断地如此宣传,不断地为之鼓动呼吁,移民边疆的规模自是越来越大,虽不能说车水马龙,但数量上,主动移民的家庭,每年都超过五千户。理所当然的,愿主动前往西域的最少,都没超过三位数过,而且都是被判流配西域,遇赦不得归的犯人的家属。

“王景圣手下的军队,几乎都已在西域安家,娶了当地的妇人。过些年,朝廷再遣军去西域。只要娶了妻、生了子、分了地,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安心住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