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经济四方属真宰(下)(第2/3页)

“哦,是吗?”韩冈饶有兴致地问道。

“宗孟岂敢胡言乱语?现在就有《莺莺传》改的杂剧本子,前日在玉堂,宗孟听说乌台有人上表,说是诲淫诲盗。或许……”蒲宗孟顿了一顿,压低声线道:“或许日后的剧本就不只是诲淫诲盗了。”

不是或许,是已经有了。

“是《许止传》?”韩冈直接挑明了。

当今天子,乃是弑父弑君之人。这让十一岁的小皇帝,在天下士民的心目中,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们可以用感慨的口气说这是宿世冤孽,但绝不代表他们会否认对小皇帝弑亲弑君有罪的判定。

甚至成为帝师,都已经不是朝臣和大儒们目标。程颢都回了洛阳——新学依然盘踞在朝堂上,而气学则挤占了剩下的所有空间,不想成为帝师,又没有办法在京城士林中站稳脚跟,他也只能回去。

天下士民都觉得这个皇帝不合适,为大庆殿中的那个位置而动心的人自然就不会是一个两个。

有人能够想到用话本来传播目标,自然也会有人用杂剧来达到目的。

京城的各大瓦子中,上演杂剧的舞台没有一日停歇。在九域游记出现之前,就已经有抨击时事的新出剧本,逆王赵颢在市井中的名声,便是一出出杂剧给毁掉的。在《九域游记》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剧本开始从目连救母之类的神鬼故事中脱离出来,开始贴近现实,影射现实。或许现在就是杂剧历史上的第一个高峰。

《许止传》主要内容就是许止弑君,另外还掺杂了另外的一些传奇故事,由此敷衍成篇。许止的结局也不是历史上的逃亡国外愧疚而死,而是改成了许止自尽,临死前自诉的那一场,算是很催泪。如果用后世的话说,是现实主义悲剧中的杰作。

不过这部杰作,不必多有见识,看过了就知道是直指御座上的小皇帝。只是幕后黑手,还是扑朔迷离。

“正是《许止传》。”蒲宗孟见韩冈不再绕弯子,精神顿时一振,“这一部,必是有心人所著。”

“传正意为何人?”

“宗孟看《九域》,其中有林冲断案一节。其中有一句说得最为合意:谁得利最多,谁嫌疑最大。”

濮王一系,自英宗后便成了宗室中最为尊贵的支系,后继者当然有可能从他们中挑选出来。但更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虽是濮王系,却不是出自濮王府。

“嗯?”韩冈不说话,只用鼻音表示询问之意。

蒲宗孟咬咬牙,低声道:“三大王的儿子最多,不是他,还有谁?”

韩冈笑了。

终于说出口了。

回头再看蒲宗孟,却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额头上皆是冷汗,脸色亦是苍白。

“三大王重病已多日了。”

已经开了头,蒲宗孟完全不怕了,直言道:“英宗皇帝被选为皇太子时,濮安懿王早已不在人世。”

这其实就是濮王一系为何能出一个皇帝的原因。能开枝散叶,可保皇祚不绝——英宗家中排行十三,而英宗的亲兄弟,有二十一个之多——同时,生父不在人世。否则新帝以继子登基,置生父于何地?

赵頵这两年身体欠佳,从年前到现在,所有的朝会都缺席了。按太医局方面的回报,赵頵已时日无多。

赵頵喜好医术,还组织人手编订医书,近两年沉湎于生物分类学中,完全不理世事,宗室中有贤王之名。但他最大的问题,是喜欢自己给自己开药方,太医给他开过的方子,都要自己过目,很多时候,都会添减一二。日常饮食,包括养生的饮子,都出自己心。

缺乏经验、只抱着医书的医者,比点着的火药包还危险。

高太后所诞四子之中,除了甫出生、尚未赐名便告夭折的那位皇子,以幼子赵頵的体质最弱,比他的两位兄长都要差,总是爱在日常用药上折腾,在韩冈看来,其实就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