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十五)(第2/3页)

“盐州这个地方,筑个什么鬼城?!党项人又不会攻城,两丈半和四丈有多少区别。神臂弓往下射就是了。兵精粮足,就是草就的军营都能守,有城墙的大城有什么不能守的。我只要四千本部,将京营的那群白痴都调回去,守住盐州的把握,我还能多上两成。”高永能愤愤不平地说着,向右手边瞪了一眼过去。

就在十几丈外,除了高永能和曲珍这一群西军的将校,也有一群身着武官服色的汉子,高高低低二十七八人,也在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那是来自东京开封的一众京营将校,盐州城中,两万京营将士便是他们的属下。这一群人占着从南门延伸出来的道路的正中央,明显比站在路边上高、曲二人所领的西军更加得势。

西军和京营两边泾渭分明,互相之间连话也没有多一句。相对于跟在曲珍、高永能身后的几名校尉各自静默肃立,京营那边的声音就大了许多。主将们说话不足为奇,下面的军官也都在窃窃私语。这在军纪森严的陕西禁军中,是不可想象的。

这就是徐禧要用来抵挡西贼决死反扑的主力。

看到他们,再想想徐禧,曲珍和高永能都对近在眼前的战事,悲观至极。都想找个由头离开盐州,不在这里担惊受怕。被连累得一世英名尽丧怎么想都不会甘心。

就是保住盐州的局面又如何,统帅之功是徐禧的,军功的大头是兵力更多的京营的,自家不但没多少功劳可领,还要冒着大风险地拼死拼活。对于点名让自己留下来的那位,曲珍、高永能可是厌烦透了。

他们也是在军中几十年,与不少文臣打过交道,名震天下的夏悚、范仲淹,少年得志的韩琦、韩冈,各色人等都见识过。但如徐禧这般不靠谱又惹人厌的顶头上司,还真没见过几个。

说起来两人都宁可放弃盐州的功劳,也要离得徐禧远远的,可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们的想法为转移。领军镇守盐州,陪着一群京城来的衙内兵,一起等着西贼攻上门来,还有比这个更憋屈的吗?

高永能狠狠地啐了一口,将心头的不屑、愤懑连同嘴里的沙子一起啐了出来,“一群废物,在金明池里踢球不就好了,跑来争什么功劳。也不扯开裤子低头看一看,软得都站不起来的鸟货,还想上阵跟人厮拼。”

南方的远处尘头大起,一小堆作为先导的游骑已经快要到了近前。

曲珍和高永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片刻之后,徐禧和千名骑兵就到了盐州城下。

西军、京营两边的将校一齐迎上去,向徐禧行礼。

半月不见的徐禧依然是自信满满,看到城防的进度,虽然变了一下脸色,但立刻就又浮现起自信的微笑:“本来还担心最近的风沙太烈会阻碍筑城,但现在看看,还是比预计的要好。”他朗声向众将宣示:“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官军占据了盐州,西贼就得拿性命来拼。穿越瀚海而来,人困马乏,粮秣又难以补充,只消能守上半个月,西贼将不战自溃。就算他们能咬牙坚持,从环州、夏州来的援军,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

狂风卷着沙尘,劈头盖脸地迎面砸来。种朴披着连帽斗篷,又用口罩蒙着口鼻,低着头,沉默地驾驭坐骑向前行进。在他身边,四百余名的骑兵,正踩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步步向前。

依照朝廷的命令,一旦西贼举兵攻打盐州,屯兵夏州的鄜延军是要出兵救援的。尽管他父亲另有盘算,但在第一时间把握到西贼的动向,同时保证沿途的安全,照样是免不了的。

种谔治军严明,种朴身为他的儿子也没有多少优待,被派出来巡视无定河北面的荒漠,以防西贼偏师埋伏于此,等待伏击援军的机会。

在风沙中行军,仿佛是盲人瞎马,眼前是黄蒙蒙的一片,除了脚下的一小片地,什么也看不见。幸好种朴身边有着精心挑选的识途老马,在这一片土地往来了几十年的向导,知道在荒漠中哪里有水源的存在。就算有黄沙遮蔽视线,也能准确地指引着种朴的这一队人马,往前方的水源地暂时落脚休息,避一避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