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彩杖飞鞭度春牛(上)(第2/3页)

这三次会战惨败,论兵力损失,加起来其实也没超过十万,但关西军中的精兵强将几乎被一扫而空,尤其是许多早早就被看好前途的年轻将校,都在三次会战中损失殆尽,使得西军元气大伤。以至于近二十年时间,多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狄青、种世衡这两位西军中的佼佼者,在面对党项人的时候,也是守御的时候居多。到如今,狄青、种世衡接连故去,宿将中郭逵、杨文广硕果仅存,还得靠张守约这等老家伙去边城驻守来撑场面。

至于刘昌祚,虽然祖籍河北真定,但自父辈起,便移居陕西为将,却是标准的西军一员。刘昌祚虽然四十出头,但还应该算在新生代这个层次,因为他是承父荫而得官,其父刘贺便战死于定川寨一役。

不过从庆历议和后,成长起来的西军将校如今都处在当打之年,刘昌祚、王君万,再到最近据说很得向宝赏识的刘仲武,莫不是如此。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优秀将校,在关西数不胜数。王韶如要挑选参与拓边河湟的将领,可以选择的余地,便远比当年来关西救急的范仲淹、韩琦要强上了许多。

回头再看着站在官员队列中的王韶,昨日还纵马奔驰的经略机宜,现在也是手拿彩杖,排着队亦步亦趋地挪着上前。一个个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官员,举着彩杖手舞足蹈,韩冈觉得有些无聊,即便当作娱乐节目,感觉上也不过如此。

但参加仪式的人众,包括李师中,包括王韶,都是一本正经。农为国本,仪式上出点差错,万一当年收成不佳,可是要受到全州县的百姓怨恨。捅到朝堂上,也是一桩罪名。

李师中已经站回了主持仪式的主位,端端正正地拢手而立,表情庄严肃穆,仿佛一具雕像,只要是在朝堂上待过两年,多半就会练出这身本事。隶属于秦凤经略司和秦州州衙的属官们,正依着次序上前鞭牛,还有好一阵才会结束。

李师中脸上维持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视线却盯上了周围人群中的一人。吸引住秦凤经略使目光的,是站在人群最前面,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

“是韩冈吧?”

虽然王韶、吴衍和张守约的荐章,李师中都细细读过,其中对韩冈的才能、德行推崇备至,但李师中还是第一次看见韩冈本人。

的确出色!

李师中不得不承认,韩冈的仪容气质是秦州难得一见的出众,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东京城里,也能排在前列。站在数以千计的围观百姓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李师中忽地自嘲而笑,再怎么说韩冈都是文武双全,智计心性皆为一流的士子,若是泯然众人,反而是个笑话了。

韩冈虽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却一副懒怠困顿的样子,完全没有沾染到半点在周围人群中弥散的狂热或虔诚,这也是为什么李师中只一眼,就把他从千百人中认出来的原因所在。

——“毕竟是张横渠的弟子。”李师中不禁感叹。

张载虽然官位不高,资历也远逊于李师中,却是天下闻名的鸿儒,对礼制自然早已融会贯通。如今的祭春仪式与古制大不相同,还有许多媚俗的改动,难怪承袭张载之教的韩冈,会当作笑话在看,全然不放在心上。

“难得的俊才啊……”李师中的感叹终于发出了声,引得站在他身边的几人看了过来。李师中眼神一凛,让他们立刻低头避过。

视线重又投到韩冈的身上。韩冈所修纂的伤病营制度规程,去年腊月初被呈了上来,放到了李师中的案头上。

李师中猜测韩冈也许是抱着“宁厌之于繁,勿失之于简”的想法。他修纂的制度规程总计有六大项、七十余条细则,共两万多字,厚厚的一摞五六十页,如一卷书一般。那份制度规程中,从外部建筑到内部陈设,从日常饮食到伤患救护,从作息规则到安全保障,与伤病营相关的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