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贫民十字军(第2/8页)

加入这次远征的原因当然还有很多,从参与伟大事业的单纯理想到满足最卑劣的欲望,不一而足。这一切混杂起来,构成了人们押上一切解放圣地的意愿。

乌尔班无意间打开了公众情绪的闸门,宣泄而出的洪流很快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原本只想召集一支训练有素的小规模骑士部队拱卫东方,但第一批前往耶路撒冷的军队与此完全不相干。克勒芒的呼吁可能激起了贵族的良心,但给农民带来的震撼却要强大得多。按英国政治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话说,欧洲西北部的穷人“污秽肮脏,粗野鄙陋,一无所有”。从9世纪到11世纪,维京人的不断侵袭让这片土地满目疮痍。农田荒废,桥坝失修,村庄也人丁单薄。由于不再有中央的命令,没有人可以保护农民免受当地领主鱼肉。在乌尔班演讲的前几年,这里百姓的生活尤其艰难。1094年,特大洪水刚袭击法国南部,蝗灾和疾病便接踵而至。第二年,这里又出现了严重的干旱和大范围的饥荒,让已然高企的致死率进一步攀升。

乌尔班远征圣地的号召给他们提供了逃离这种悲惨生活的机会。在下一个世界得到拯救的承诺也极具诱惑力。接连出现的神迹奇事增添了这些重要消息的可信度。据说,法国北部接连出现了两次月食,法国南部又出现了流星雨。还有传闻称,宣誓要参加东征的人,身上浮现出了熊熊燃烧的十字架图案。而那些不愿出征的人则四肢水肿,在痛苦的痉挛中死去,夺取他们生命的疾病被大家称作“圣安东尼之火”(St. Anthony’s fire)34。

亚眠的彼得

乌尔班二世原本只派了主教去宣传东征,但法国和莱茵兰的乡间很快就满是散播新闻的修道士和传教士。这些非官方信使中,最著名、宣传效果最好的是一个名叫彼得的男人。他出生于皮卡第(Picardy)的亚眠附近,尽管相貌不甚俊美——人们常常把他的脸与他一直骑着的毛驴的脸做对比——但拥有奇特的魅力。了解他的修道士诺让的吉尔贝(Guibert of Nogent)写道:“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看起来都仿佛半神一般。”倾听彼得讲话的人群往往会潸然泪下,即使彼得到了德意志,听众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情况依旧如此。

他吸引了社会各层人士的注意,当地贵族常常向他捐赠大量金钱。他又把它们散播出去,替追随者偿还债务,为穷苦的女性提供嫁妆,这让他的声望进一步提升。不久以后,大家甚至开始把他驴子的毛拔下来留作纪念。

彼得本身是个相当古怪的人。他总是赤足走路,不吃面包或肉类,只以鱼类和果酒为食,是个鱼素者。他唯一显眼的装扮是一件脏兮兮的披肩,这也让他得到了“隐士”的绰号。让他从当时的传教士中脱颖而出的,是他演说时散发出的一种特定气质。1093年,他试图前往圣地朝拜,但土耳其人狠狠殴打了他,以至于他没能亲眼看到耶路撒冷就被迫返程。这段经历让他对东方的实际情况有了直接的了解,也使得他的言辞庄重又带有紧迫感。35中世纪的百姓普遍持有一种观点,即耶稣基督再临之日,耶路撒冷将会是基督徒的领地。他们讽刺那些忙于筹钱准备东征的贵族缺乏信念。毕竟,号召已经发出,耶稣基督本人就能保证胜利,那些细心的规划和耗资不菲的随从无关紧要。

1095年的整个夏天,彼得都在法国的东北部传道,组织史学家所说的“贫民十字军”。等到他进入德意志的时候,追随者已经暴增至1.5万人,而此时,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是多么艰巨。鼓舞人们行动起来是一回事,把他们组织好则是另一回事。他的追随者拥有各种背景,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很贫困,许多人拖家带口,队伍中包括女人、儿童和动物。还有一些小偷、罪犯和骑士家族中没有前途的年轻人试图在这里开始他们崭新的生活。除了对于东征的渴望外,他们没什么共同点,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不是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