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巴西尔二世(第5/5页)

塞缪尔逃到一处附近的要塞中,宣称他将继续战斗,但巴西尔显然将要彻底断绝敌人的一切退路,他将1500名俘虏的双眼刺瞎——每100人中留下一个幸存者,命令他带领自己目盲的同伴回到沙皇面前。一直以来,拜占庭都非常乐于用残酷的肉刑处置自己危险的敌人,但这一次酷刑的规模可谓史无前例,因此巴西尔二世得到了一个绰号,即便到了现代,在希腊的街头巷尾,这个名字依然在流传。数个世纪中,这位皇帝一直以这个绰号为人所熟知——Boulgaroktonos——“保加利亚屠夫”。

这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俘虏部队缓慢地到达了今日马其顿的普雷斯帕城,此处也是塞缪尔的藏身之地。这里的可怕景象比巴西尔所预想的还要严重。这些俘虏只要身处此地,无疑便是塞缪尔所遭受的巨大耻辱的铁证,照料他们也会让遭受灭顶之灾的国家承受更大的负担。当他们来到沙皇的面前时,这可怕的景象令已经濒临崩溃的塞缪尔根本无力承受。他选择了面壁忏悔罪过,两天之后就在巨大耻辱的煎熬之中死去了。保加利亚第二帝国又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苟延残喘了4年时间,但他们的败局已经注定,1018年,巴西尔二世进入保加利亚首都,彻底征服了整个国家。

自从斯拉夫人4个世纪之前入侵帝国以来,整个巴尔干半岛首次彻底归于帝国统治之下。巴西尔二世已经耗费了大半生的漫长时光东征西讨,带来了拜占庭帝国马其顿王朝的伟大复兴。帝国的国土面积几乎扩大了一倍之多,成为地中海地区最强盛的国家,新的国土也再不会轻易落入敌手。与他的前任不同,巴西尔二世明白,一件东西得来得太容易,通常也就很难持久,除非用十分强大的力量去巩固它们、统治它们。在众多前任帝王的统治之下,被征服的人民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不过是二等公民,地位低下,但如今保加利亚的贵族们却纷纷娶了拜占庭妻子,得到了帝国加封的头衔。在那些因战火而遭到破坏的土地上,税收也相应下降,减轻了人民负担。这样合理的管理措施自然而然地缓和了当地的紧张局势,加强了与君士坦丁堡的联系,但皇帝也不会过度沉溺于不必要的风险,耗费过于巨大的代价来维持和平。当法蒂玛的哈里发于公元1012年下令拆毁他国土之内的所有教堂时,巴西尔没有落入对方的圈套,虽然他毫无疑问拥有发兵巴勒斯坦甚至埃及的实力。与此相反,他选择了采用经济手段予以回击,截断了所有与法蒂玛王朝的贸易通路,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只有当他们与亚美尼亚联合进攻帝国时,他才迅速发兵横扫对方,洗劫众多城市,致使哈里发陷入恐慌之中。当涉及战争的时候,巴西尔二世总是不畏强敌,但也从不主动挑起事端。

在这片土地上,最为伟大的皇帝也曾经遭遇惨败。巴西尔二世一生都在为国家大事操劳,因此从未拥有过自己的继承人,这一点对帝国而言足够称得上是一种灾难,然而巴西尔二世在世的时候,这一点从未显现出来。到了1025年,在这位叱咤风云的皇帝手中,拜占庭的雄鹰在边境的四面八方战无不胜。帝国的敌人纷纷溃不成军,唯有在西西里岛,帝国力量才遭遇了穆斯林敌人的持续反抗。为了将这最后的威胁彻底铲除,此时已经年逾七旬的皇帝召集了一支大军,在一名宦官的帮助下准备前往卡拉布里亚。然而,巴西尔二世却再也没有机会到达战场了。在64年的统治之后,巴西尔二世去世了,他的统治比罗马帝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位君主都要长久,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仍然在谋划着一场战争。

君士坦丁大帝曾经在圣使徒教堂自己的陵墓周围安放了12口巨大的石棺,历史上众位伟大的拜占庭君主的遗体也理应按照传统在此安息。1025年,教堂中还剩下最后一口石棺,巴西尔二世的遗体本应安放于此;但根据皇帝本人的遗愿,他的遗体被安放在荷博多蒙的一座教堂内,此处位于拜占庭城墙之外。虽然只有极少数几位皇帝才拥有死后与历史伟人同列的资格,但他的最终安息之地也可谓十分合适。巴西尔二世与他的人民关系始终谈不上有多么亲近,他也从不允许自己在全身心投入国家大事的时候为其他事情分心。他让众多敌国统治者都屈服在自己脚下,让他的敌人闻风丧胆;他为穷苦大众提供庇护,让他们反抗贵族阶级的压迫。尽管为国家奉献了如此之多,巴西尔二世却依然保持着冷漠疏离的态度,他鼓舞人民,受到人民的歌颂,但从不真心付出爱意。他的心思始终与众不同,可以说与拜占庭人的普遍心态相去甚远,或者更类似于他的斯巴达人祖先,但并不具备他出身的权贵阶级的朦胧神学观念。正如那个曾经的反叛者多年前向他建议的那样,没有任何男人或女人能够分享他肩上的重担。虽然他的统治经受住了众多考验,他依然如此杰出,也依然如此遥远——毫无疑问,他是曾经登上拜占庭皇位的最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