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强谏

刺驾闹得满城风雨,连洛阳以外都受到影响,皇帝本人却已忘记当时的危险,继续在夜里出行,只是更换一批侍卫。

天黑之前,楼础骑马来到驻马门外,街道空荡,一个人也看不到。

驻马门位于皇城西北,是座高耸的牌坊,并没有门户,过去不远,才是皇城真正的门,外面有官兵巡视,不许任何人靠近,望见楼础,也没过来询问或是驱赶。

楼础在牌坊下等候多时,天色完全黑暗之后,才有数人赶来,当先一人大声问道:“阁下是大将军之子楼础吗?”

“正是在下,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沈耽,家父并州沈牧守,咱们算是世交。”

“原来是沈兄,失敬。”楼础拱手道。

大将军楼温与并州牧守沈直早年间共同辅佐先帝张息,虽是一武一文,却是情同手足,来往频繁,互通婚姻,楼础没机会参与其中,但他知道,这位沈耽是沈直的第五子,比他年长几岁,在家中最受宠爱,正因为如此,没有随父之官,而是留在京城,好让皇帝安心。

沈耽跳下马,几步迎来,拱手笑道:“楼公子来得真早,你是第一位吧?”

“应该是,沈兄怎么知道我会来?”

“宫里传给我的消息,我原想派人通知楼公子相关事宜,居然打听不到贵舍何处。”

沈耽言语温和,举止得体,令人一见如故,楼础笑道:“该我去见沈兄,沈兄掌管侍卫,不知该如何称呼?”

“呵呵,咱们都是一样的侍卫,我管些杂务而已,哪来的称呼?你若是不见外,可以叫我一声‘五哥’。”

“沈五哥。”

两人站在路边闲聊,彼此印象很好。

赶来的侍卫逐渐增多,沈耽全都认识,挨个向楼础介绍,又教他许多规矩,原来众侍卫一更二刻之前赶到即可,皇帝出门从来不会早于二更,可以带一名仆从,不准携带兵刃,原本查得不太严格,自从刺驾之后,人人都要接受仔细搜索,而且不只一次。

侍卫全来自勋贵之家,在驻马门下却与奴仆无异。

将近二更,一百多名侍卫上马,分列两边,照样是主人居前,仆人守后,楼础没有仆人,被安排在右手中间,正是三哥楼硬从前的位置。

皇门那边没有动静,从另一头来了几团灯光。

侍卫们不许带灯笼,一片黑夜中,那些灯光极为显眼,沈耽立刻带领数人迎上去,高声问道:“何人擅闯驻马门?”

“尚书令梁大人!”

太傅梁昭在家赋闲数年,几天前刚刚被招回朝廷,担任侍中兼尚书令,在天成朝,这一职位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

沈耽下马,其他侍卫也都纷纷下马,不敢在宰相面前无礼。

“不知尚书令大人来此有何要务?”

“你们退下,梁大人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沈耽不敢追问,带人回到原处,站立观望。

梁太傅的轿子就停在道路中间,两边仆从手持灯笼,轿夫退至远处,看样子一时半会不想抬走主人。

侍卫们不吱声,人人都明白,梁太傅这是要向皇帝做一次强谏。

皇门打开,数骑驰出,前头两人手执火把,后面正是皇帝本人,这回没有故弄玄虚。

“什么人拦道?沈耽何在?为什么不清路?”一人斥责道。

轿子里走出一人,远远道:“老臣拦道,与他人无关。”

发现拦道者竟是刚刚由闲人成为重臣的梁太傅,皇帝这边停下,执火把者让开,皇帝道:“这么晚了,太傅怎么不在家歇着?”

梁太傅年纪大,走路颇为吃力,边走边道:“老臣在家里左思右想,怎么都睡不着,必须来见陛下。”

“朕可不会哄人睡觉,老太傅还是找自家的暖床人吧。”皇帝调侃道。